“那若範旭執意娶你,你當如何?”
李淨想都沒想,直接道:“當然不答應。”
年輕男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畢竟是她家裡的私事,此事尚未定論,不好從他口中說出。
“那你呢?”他聽到李淨又問,“你會娶蘇三娘麼?”
柳硯默了默,擡眸迎上李淨的眼,她眸中認真無限,他緘默着,内心細細斟酌着措辭,亦以鄭重報之。
“那樁婚事,實非我所願,我本想找時機與聖上協商,卻又被新政一事耽擱了。本想一早便同你解釋,一時又不知以何身份立場。”柳硯解釋道,“不過你放心,此事我定會處理好,一定給你……”
他話還未說完,面前的人忽然沖過來,她雙手攏着他兩臂,姿勢像是半抱着他,而後直帶着人往後退,退到角落最裡,面前之人依舊沒有放手。
柳硯目光落在她身上,心尖瞬間流入一股酥麻之感。
這邊,因二人方才的小吵,此時柳硯說話的聲音漸漸大了起來,李淨本認真聽着,餘光之中倏地瞥見範旭腳步一頓,視線朝他們這邊開來,驚得她忙推着柳硯就往後藏。
見範旭沒再看,李淨松了口氣,她推攘的動作太急,隻顧着微埋着頭,卻沒看見柳硯正好垂首,唇畔隻離她額間一指之距。剛才她沒意識到,此時靜下來才反應過來,她霎時全身上下一顫,臉上火辣辣燒起來,尤其是額間那一簇溫熱。
李淨忙推開他,一時慌不擇言:“無妨,我們來日方長。”說完,她急刹住嘴,明明腦子裡想質問柳硯在幹什麼,話從口出來,全然變了。
真想給她自己兩耳光,清醒清醒。
她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樣,等着被笑話,她擡眸看向柳硯。
隻見面前人眼神飄忽不定,甚至無法對視上她的眼睛,他面上鎮定自若,倒是沒什麼異常,但她稍微偏頭,就發現,他耳根子已然紅透如滴血。
……
驿站,李淨正整理着卷宗,柳硯在一旁陪着,二人旁若無事發生。外面忽而鬧哄起來,喧嚣聲不斷,她本看得認真,此時也難免不被吸引。李淨這一擡頭朝外面望去,外頭一布衣男子探起身子同時看過來。
他顯然是看到了李淨,一眼将她認了出來,氣勢洶洶指着她,架勢像要沖進來。
“是他!就是他!”那男子語氣笃定,“他個昏官,以權謀己私利,竟将黃坤那種人劃為四等,我一年到頭負債累累,白面都吃不起,卻是三等,哪來的天理!”
男子嗓門粗犷洪亮,瞬間引得街市外不少人的注意,起初百姓皆是好奇瞧着熱鬧,一聽到男子口出之言,紛紛色變。人影烏泱泱一團又一團,李淨一時被困于囹圄,千夫所指。
新政曆來,百姓堆積已久的怨氣一傾而洩,矛頭直指李淨,恨意滔天,似乎要将這如瓢潑大雨的唾液活生生淹死她。更有甚者,有人甚至想要越過官兵,掄着拳頭,提起鋤頭就要朝李淨砸來。
現場魚龍混雜,一片混亂,猝然,原先圍住那些百姓的官兵莫名散開,不知誰朝她背後一推,李淨一個踉跄跌了出去,她一見不妙,便要往回跑,卻被人拽住死活不放。
她被人群推攘着,那些零零散散的拳頭
此時,又有人握住了她另一隻手腕,她順着視線看去,柳硯正拉着她往人群外走,長影與小六不知何時出現,身子抵着擁來的百姓。
“快!快攔住他,他要逃!”人群中有人高喝一聲。
原本僅剩的空隙再次狹小起來,李淨被柳硯護住,眼看着就要擠出去,這時,利刃破風般撕拉一聲,人群霎時散開半步,呆愣在原地靜默一瞬。
“娘——”一道帶有哭腔的稚聲戛然而止。
不過片刻,那些百姓從目瞪口呆之中回過神來,如潮水猛獸般沸騰洶湧。
李淨偏頭一望,喧鬧人群之中,死氣沉沉躺着兩個人,一個婦人,一個孩童,她們脖頸間淌着血,雙目不瞑,歪頭死死盯着李淨與柳硯二人。
不過須臾,驿站的官兵沒得李淨的官令,竟擅自殺了百姓。
“殺人呐!官府殺人了!”
“光天化日之下,還有沒有王法?”
“昏聩之徒,難不成你還想滅了全青州城的百姓,來堵住悠悠衆口嗎!”
境況愈演愈烈,一時之間衆怒難息。
李淨臉色沉了下來,看着那個官兵,他手握的那柄官刀,刀尖滴着血,她冷聲質問道:“誰讓你動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