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也過得不好,我知道葉蓮娜這些年沒瘋就算幸運了,梅琳娜過去從紅房子逃跑四次但全部失敗,阿裡克謝在監獄,但他肯定沒給北約賣過武器,”阿琳娜抱住娜塔莎,她随口說着,但又非常認真,“别傷心,娜塔莎,以後我們不會再有這種選擇了。”
*
“嘿,”警衛對阿裡克謝說,“有你的信。”
阿列克謝站起來的速度有些太快了,在食堂鬧哄哄的進餐環境中,他的肚子擠到了餐桌邊緣。在監獄的時間越久,他離蘇聯那個鋼鐵戰士就越遙遠,他這副迫不及待的姿态還是引起了一些嘲笑和噓聲。
作為報答,他在路過人群的時候挨個把這些人的頭塞進了餐盤裡。
帶走他的警衛看了他幾眼,确認他沒有把其他人的腦漿打出來後,便放任了這種每天的小鬧劇。
信和明信片被人從玻璃後面賽過來,監獄的椅子對于這位前斯拉夫超級士兵而言還是太小了。有幾個警衛嬉笑着問他現在還有多少崇拜者,他咕哝了幾聲,迫不及待地撕開那些信。
不。
不是。
不是。
前蘇聯的超級狂者者,幾位活到了這個年紀的軸腦袋老兵,一些沒什麼見識沒人哄騙聽過他幾個故事便上當了的小年輕,還有一些廣告單。
他不年輕了,早就過了每天還懷抱期望等待有人救他出去的時刻。他的身材已經變形,肚子上的脂肪覆蓋了大部分肌肉,想必如果他能重新找回他的制服,他也穿不進去了。
就算穿上了又能怎樣,他還能為誰工作?他的國家已經消散在過去的時間裡,現在這些年輕人從未經過他的時代,也就沒人能理解這個被困在監獄的老兵。
即使這樣,他也有必須要出去的理由。
阿裡克謝又翻了一遍那些紙質件,這次他看得更仔細了些,信件的筆迹被他仔細辨認,不,這個不是,就算他想見的人模仿了别人的筆迹,這也不會是她的措辭。接着他繼續看向那些廣告單,其中夾雜着一張賬單,賬單通知他在俄亥俄的房子水電欠費。
哈,真有意思,一張美國的賬單!發到了俄羅斯的監獄裡!時代在進步,連騙錢的手段也一塊進步了!阿裡克謝冷笑着翻過這張賬單,他抱着這堆廢紙打算丢進統一處理的垃圾箱裡。
俄亥俄州。
房子。
他頓了頓,又從垃圾箱裡把那張賬單給撿了出來,瞪着眼望着上面的地址——
他過去真有一幢這樣的房子。
警報聲就是在這時候響起,燈突兀地滅了,警衛大聲呼喊着,放下酒瓶從房間裡沖了出來。犯人們焦躁起來像是洪水來臨之前的羊群,而阿列克謝擰頭,他發現頭頂的攝像頭輕輕扭動了一個方向,像是在對他示意。
他狂吼一聲,像是巨熊終于從冬眠蘇醒。監獄狹長的走廊對他開放,盡頭傳來冰雪最狂熱的呼叫,門一道道随之開放,警衛們大叫着跟在他身後,而潮水般渴望自由的犯人們湧進這道長廊。
阿列克謝越跑越快,他的腳步生風,恍惚間又有幾分同美國隊長一道抗擊納粹的風采。他像是被無形的上帝眷顧了一樣,監獄的鐵門會在他撞上之間悄然打開,他邁過第三道門的時候,警衛終于拔槍瞄準了他。
第四道門是最後一道,這是扇格外厚重的合金門,而這扇門在離他兩步距離的時刻緩緩打開。
風卷着雪花和冰碴打在阿列克謝的臉上。
盡頭是一位穿着白色制服,帶着全包頭盔的戰士,女性,身材相當高挑。阿列克謝隻瞧了一眼,就覺得有些熟悉,他腳步不停,突然意識到這是黑寡婦的雪地制服!紅房子終究是沒有放棄他!這很好!他還能殺人!新機器總是沒有老機器好用!
他就知道他能熬過這一切,阿裡克謝在風雪中大笑,他的胡子上很快就結滿了冰,顯得他更像他的真實年紀了。唯一的疑點仍然存在,他用着狼鷹一般懷疑審視的眼光望着這個女人,心中卻總也忘不掉那張俄亥俄的賬單。
現在能提起俄亥俄的人非常少了,他懷疑克格勃的情報庫裡都沒有殘留那時候的情報。畢竟蘇聯每換一個領導人,紅房子裡的人就要死一批,然後蘇聯沒了,再死一批,接着娜塔莎·羅曼洛夫炸了紅房子的總部。砰!再死一批!
還有誰會知道俄亥俄的往事?他們從哪兒找來這麼一個人?死人堆裡嗎?
“嘿?”他對那個女人說,“你是新來的對嗎?你的長官是誰?下一步的計劃是什麼?”
那個女人頓了一下,然後擰頭,沒有同他說話。
她拔出腰後别的一把微型沖)鋒槍,對着走廊開始了掃射。俄語和烏克蘭語的髒話一瞬間充斥了整棟建築。阿列克謝剩餘的話被堵在了嘴裡,他注意到了三件事。
第一,女人的力量大到像一隻棕熊,這把槍的後座力對她而言就好像這是她剛剛從公園裡打氣球的攤位上撿來的一樣。第二,她是個不合格的黑寡婦,在槍口噴射的瞬間,她微微擡起了槍口,讓旋轉的子彈從那些人的頭頂上擦過。
女人在彈匣耗盡的一瞬間棄槍,她往上跳躍,兩隻手握住了合金門的最底端。她怒吼一聲,腰部在空中擺動發力,金屬發出難以承受的抱怨聲。在阿列克謝的瞪視下,合金門硬生生地被扯壞了控制系統!
足夠将人攔腰截斷的金屬重重砸在地上!地面雪霧被濺起到他們腰部,門後的聲音一下子安靜了下來,無論是警衛還是羊群似的犯人都被關在了這座冰雪堡壘中。
第三,女人的力氣不像是棕熊,她更像是一隻恐龍或者美國隊長。
恐龍開始在雪地上扭頭就跑,阿列克謝不得不跟着這隻恐龍。
“你要去哪?!”他大喊,“我們不能光靠腿跑出去!”
“該死!你到底是誰?”阿列克謝喘着氣,“紅房子現在是怎麼訓練你們的?你的合作課程是怎麼及格的?”
“等等!等等!”他開始感到失溫的前兆,在零下三十度的天氣裡,穿着一件短袖奔跑,這是隻有瘋子和傻子才能做出來的事,他身上的脂肪都在顫抖着凍結,“你得給我找一套裝備——”
一架小型飛機的轟鳴聲從他們頭上響起,女人縱身一躍,抓住垂下來的繩子。阿裡克謝不得不跟着她重新體驗了一次新兵課程,他的胡子被凍成了一整塊堅冰,可等他終于被拽進機艙内時,他隻能瞪大眼!死人複活了!他的老同事,那個被撿回來的蘇聯戰士維克多正靠着牆壁望着他笑。
“維克多——”他大聲嚷嚷,“哈哈哈!你還活着——”
他後半聲笑聲被掐滅在嗓子眼裡。
“喲,爸,”坐在沙發上有個小個子女人,身上綁着繃帶,這是他的葉蓮娜,“你胖得厲害。”
坐在駕駛室的紅發女人回頭,但是沒同他說話。
“把安全帶系上,”娜塔莎·羅曼洛夫對最後一個女人說,“受傷了嗎?”
維克多——不,詹姆斯·巴恩斯拍拍他的肩膀,阿裡克謝有心想問當年他在紅房子聽到的傳言,他的好同事睡了他最優秀的大女兒——這是否是事實。可他隻敢僵硬的回頭,那個不合格的黑寡婦摘下了頭盔,長長的金發從裡面漏出。
阿琳娜。
那是阿琳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