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的美國隊長已經停止了唱歌,謝天謝地,幸好他們沒把冬日戰士找來同他二重唱。鋼鐵俠被鋼索吊在了半空,艱難地擺出斯塔克最愛的裝逼姿勢,這群演員的功底并不優秀,舞姿十分僵硬,連歌聲也像是擰動發條的木偶發出來的。
勞頓并不在意,他懷疑的目光一直跟随着那個口袋鼓鼓囊囊的侍者,雇傭兵的直覺再次拯救了他。面目平凡的男人平靜地走到觀衆席的包廂,他手中的托盤上擺放着零食,偶爾有人拿起上面的芝士球。
他走到了三号包廂。
勞頓眯起眼睛,他的視力很好,這是他活命的寶貝——他瞧見那間包廂裡坐着一對情侶,或者夫妻。不管怎樣,那個男人一定非常有錢,因為他瞧起來比旁邊高挑的金發美人老上起碼二十歲,老男人随手将一疊鈔票放進了侍者的托盤,摟住了旁邊的女人。
他媽的。
等等,等等,等等。
這個組合眼熟到令他憤怒,到底是為什麼!他是說,他過去同斯萊德·威爾遜打過幾次交道。他們挺有共同語言,雖然是同一賽道競争的對手,可他們對槍的品味都非常不錯,有着相似糟糕的家庭可以交流,像是叛逆的女兒和難搞的前妻。
威爾遜有兩個,勞頓可以算他赢。
隻是這些浮于表面的友好都停止在子彈射入身體的那一刻,勞頓渾身哆嗦起來,他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裝在箱子裡的殺手鳄奇怪地問道:“老兄?怎麼了?”
“我的牙疼犯了,”他說,這個距離,他緩緩從陰影裡挪出,“沒事。”
他能從這個距離狙擊到那對混蛋。
一枚鑽進威爾遜完好眼睛的子彈,他倒要看看喪鐘的恢複能力是不是真像傳言中的那樣神奇。
“哦——真可憐——”哈莉·奎因拉長了聲音。
“幫我個忙,哈莉,閉嘴。”他摸到了自己的槍,這一刻,他就像是回到了母親子宮那樣舒适,這是他最好的朋友,最真實的夥伴——
燈滅了。
毫無征兆。
勞頓的神經猛得繃緊,他握住他的槍,沒有絲毫顫抖地拔出來,他撥開夜視儀,開始确認身邊的同伴——箱子的鳄魚還在粗重地呼吸,寒冷隊長也拔出了他那把足夠将人凍成冰塊的武器,哈莉·奎因——
這個瘋女人不見了!
“操!”勞頓罵了一聲,他沖出幕布,可還是晚了一步。
衆人不安地交談中,一束光重新打在了舞台中央,哈莉·奎因滑稽地站在舞台中間,她在極力模仿小醜,那個真正的瘋子。很可惜,她模仿得并不像,在一個所有人都聽過她悲慘過往的城市,很少有人能像害怕她前男友那樣害怕她。
所有人隻是抱着嫌惡,震驚和恐懼的眼神遠遠地注視她。
“哈莉!”勞頓低聲叫道,“冷靜點,想想我們脖子上的炸彈!”
“炸彈?對!炸彈!”女人用一種古怪的唱腔重複勞頓的話,她再次咯咯笑道,“你瞧不見嗎?勞頓?”
她周邊,那些身穿複仇者服裝的滑稽演員們一緻地扭頭,哪怕是木偶也不會有這樣整齊的動作。黑寡婦,鋼鐵俠,美國隊長和鷹眼的嘴角緩緩上翹,最後定格在了一個毛骨悚然的弧度上。
勞頓的好眼神,讓他稍一觀察就發現了不對。所有演員的後脖頸都微微突起,鷹眼和美國隊長的制服尤為明顯,那有道突兀的傷疤,皮肉裡面藏了些什麼和神經糾纏在一塊,就像是——
阿琳娜。
“尼格瑪讓炸彈停住了,我們親愛的的小謎語人——”
那個前蘇聯的遺留物,像一道閃電一樣朝舞台沖來,人群這才恍然醒悟,開始一窩蜂地朝出口湧去。這給東歐女人造成了巨大的阻礙,她在人群中輾轉騰挪,像條逆着水流的魚,喪鐘大喊些什麼,那個女人也在用俄語大喊些什麼!
劇院成了一鍋沸騰的濃粥,過于飽滿的情緒滿溢出來!每個人都表情猙獰,可能除了舞台上木偶似的演員和茫然的自殺小隊成員。勞頓和寒冷隊長面面相觑,殺手鳄瞧瞧打開了箱子的一道縫,哈莉·奎因——這個女人發出格外肆意的笑聲,她大聲唱着歌,快樂得就像是小醜還活着,或者她從未遇見小醜。
人群讓東歐女人難以舉槍瞄準,于是她抽出大衣下的匕首,将匕首帶着恨意朝哈莉·奎因臉上擲去。
匕首像是女武神的複仇之箭,就在刀鋒幾乎舔上哈莉·奎因的皮膚時——
她消失了。
舞台上留下一個巨大的空洞,随後這道空洞的機關也很快愈合。
那個名叫阿琳娜的東歐女人跪在了光束中。
“咯哒,咯哒。”複仇者們圍了過來,他們僵硬的關節發出響動,手緩緩舉起,阿琳娜望着這群人,嘴唇翕動。
“阿琳娜——低頭!”喪鐘大喝道,他拔槍瞄準。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這群木偶的雙手迅速地扶住了他們自己的腦袋,這可能是他們演技的巅峰時刻。每個人的眼中都帶着淚花,阿琳娜愣了一秒,立馬沖上前去,她試圖握住那個扮演黑寡婦的女演員的雙手。
那是個很年輕的女孩,遠沒有娜塔莎·羅曼洛夫那樣美貌,但也有一頭十分漂亮的紅發。她在顫抖,眼中淚光瑩瑩。
她失敗了,女孩幹脆利落地擰斷了自己的頭,發出類似炸雞骨頭被折斷的聲音。
屍體落在地上,“噗”一聲悶響,阿琳娜僵在了原地,現在她更像是僵屍和木偶。
溫熱的屍體還穿着劣質的制服,羅曼洛夫的制服絕不會如此廉價。可阿琳娜注視屍體的眼神如此認真,時間如此之久,以至于勞頓差點以為那就是真的娜塔莎·羅曼洛夫。
“阿琳娜,”一片寂靜中隻有喪鐘開口了,他謹慎地跨過美國隊長的屍體,“那不是她,那不是你的姐姐,阿琳娜,她不會死在這裡。”
“我知道,”上個時代的遺留物動了,她擡起頭,整個人像一柄傷痕累累的刀,以至于勞頓别過眼去,“……原來如此。”
“什麼?”寒冷隊長問道,“這他媽是什麼狀況?!”
“我知道謎語人從阿曼達·沃勒那裡偷走了什麼,”阿琳娜慢慢地摸上她的脖子,她捋開金發,露出她最大的傷痕,白皙皮膚下的醜陋異物,“——這個,她想要另一個紅房子。”
“不會再有第二個了,”她說,“我在這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