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從三樓躍下，她的腳步還是如同黑貓般輕盈，但發出的動靜卻比冬兵更大，也更不計成本。她的動作帶着俄羅斯風格的訓練痕迹，在纏鬥中，她每一次跳躍都像芭蕾舞的表演，用肘擊和膝擊抗擊盾牌的揮擊。

史蒂夫剛剛擊中了她的左臂，骨骼的碎裂聲清脆利落，穿着作戰服的女人卻能毫無疼痛一般，右腿後踢，整個人蟒蛇一般纏繞至美國隊長的上半身。身為七十年唯一和美國隊長親密接觸的女性，神秘女人卻隻向後仰去，利用重力将金發男人帶倒在地，兩條長腿發力，就要像蟒蛇捕獵水牛一般将史蒂夫絞殺在場！

娜塔莎擡槍射擊！

“史蒂夫！”她喝道，身上帶着的利刃被她一腳踢去史蒂夫手邊。

美國隊長沒有一絲停頓，拿住匕首的右手再次重重刺向女人腹部，逼迫神秘女人不得不松開雙腿回避。與此同時，郎姆洛終于從三樓的廢墟中趕至戰場，他的子彈壓迫了娜塔莎的攻勢——三秒，她需要三秒時間。

娜塔莎在内心默數。

一。

史蒂夫的利刃被女人的撞擊擊飛。

二。

美國隊長抱着女人的腹部猛沖，他試圖把神秘女人釘在絲芙蘭的口号廣告牌上。

三。

女人右手的電擊片讓史蒂夫有了松懈的時候，她的肘擊重重擊在男人的脊椎處。

郎姆洛的彈匣空了。

娜塔莎飛身而上，她的腿纏繞至男人肩上，從袖口處抽出一根鋼絲，鋼絲纏繞至郎姆洛的頸間，所有間諜都會羨慕這個幹脆利落的死法——她的手僵在了鋼絲上。她身下的男人面部漲紅，像條垂死的魚一樣掙紮。可就在她擡頭的一瞬間，她瞧見了瀑布般的白金卷發。

神秘女人的頭盔在打鬥中破損，從頭盔的一角滲出不隻有血液，還有女人的金發。

此刻，那個神秘女人正同娜塔莎保持着一樣的動作，她袖間的那根鋼絲也纏繞在美國隊長的頸間，分毫不差。

肌肉記憶是個很難更改的東西，那是紅房子幾千個日日夜夜把她塑造成的——一件鋒利的武器，一座完美的雕像，那座沉默的建築流水線一般制造出送給戰争的女孩。

隻不過她是最好的那個。

她們幾乎也是在同一瞬間沖着對方舉槍。

回憶和風雪一道襲擊了娜塔莎·羅曼洛夫的理智——她不該在這兒，阿琳娜不應該在九頭蛇的隊伍中，她應該是唯一一個成功逃出紅房子的女孩，她是娜塔莎的盟友，是蜷縮在戰壕裡的同類，是她笨拙的後輩，時代和命運的受害者。

是她的妹妹。

娜塔莎十三歲，她被派往美國搜集情報。紅房子給了她新的父母和妹妹，可她瞧着陌生的成年男女，和那對金頭發的妹妹，她一點也不想要！她有自己的媽媽。

她的新妹妹，葉琳娜已經是個成熟的間諜了，但是阿琳娜還懵懂無知，她還以為被派去美國是件天大的好事呢！蠢女孩，她壓根不知道暴露後的蘇聯間諜會遇見什麼事！

她們的新家裡有着巨大的庭院和漂亮的汽車，阿琳娜是最興奮的那一個，她從汽車上跳下來。

“哎呀！這輛汽車比我爸爸的汽車舒服呢！”她嚷嚷道，很快就被瞪了一眼。這個孩子安分了一陣，骨子裡那種嬌縱又暴露出來，她穿着小皮鞋，皮鞋踩在一叢野雛菊上，十分随意地拉着她們新爸爸的手，“我覺得這兒要有一架秋千。”

傻子。

那天晚飯後，娜塔莎低聲詢問：“你們怎麼把她帶來了？她壓根不适合來當間諜，她受過足夠的訓練嗎？”

“這是她第一個任務。”她的新媽媽正擦着盤子，院子裡，阿琳娜正圍着她的新秋千轉圈，從那兒傳來男人的笑聲，連葉琳娜也被吸引過去了。

“她會死的！”娜塔莎拔高了聲音。

“我們需要她，她是天才。”女人平靜地說。

“她？”娜塔莎充滿懷疑。

“一百萬個兒童中，她脫穎而出，她是我們專門選拔出來的天才，娜塔莎，她過目不忘，”女人把幹淨盤子遞給娜塔莎，“我們需要她記住所有東西。”

哪有這麼蠢的天才？娜塔莎并不相信紅房子對阿琳娜的評價，因為那天晚上，她和阿琳娜睡在同一張床上。被子裡突然鑽出來女孩毛茸茸的腦袋，阿琳娜把滿頭的金發卷發甩到一邊，她小聲問：“你為什麼不開心，娜塔莎？你想家了嗎？”

“沒有，”娜塔莎說，她從那時就會說謊了，“你不該提到家。”

“好吧，”女孩拉拉被子，隻在黑暗中露出一雙漂亮的藍眼睛，“我想家了，我們完成任務後就可以回家嗎？我家裡也有小汽車，我可以帶你去看看我養的小狗。”

娜塔莎無言以對，她隻能拍拍女孩的被子，“晚安。”她說。

——“娜塔莎！”史蒂夫在高聲呼喊她的名字。

“士兵！開槍！開槍！”郎姆洛也急促地叫喊道，“現在——”

她和破損頭盔裡露出的藍眼睛對視，阿琳娜動了動，似乎想說些什麼，但她們各自身下的男人都因為缺氧而青筋畢露，命運沒有留給她們時間。

“砰——”

她們同時沖彼此的胸膛開了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