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來了。”史蒂夫告訴娜塔莎。
幾乎在一瞬間,她的眼睛快速掃過商場的各個出口——右邊,三人,配槍,左側出口,兩人,擋住了電梯一側。
肌肉記憶讓她笑起來,沒忘記端上手邊的咖啡,那副平平無奇的黑框眼睛遮住了她漂亮的面部線條,也讓帶着同一幅眼睛的美國隊長更像是個剛剛邁入社會的書呆子。
她挽上史蒂夫·羅傑斯肌肉緊繃的手,低聲道:“放松,跟着我走。”
他們跟在一隊情侶身後,那對青少年應當還在中學時期,職業習慣讓娜塔莎條件反射分析起來——家境良好,起碼是中産家庭,女孩帶着的蘋果手表和男孩有配套的表帶。他們絲毫沒有察覺美國隊長和黑寡婦跟在他們身側,自顧自得享受平平無奇的一天,談論大學選擇,畢業舞會,在海邊的旅遊計劃和晚上的餐廳。
神盾局,或者九頭蛇的特工的目光從他們身上掃過——很快就挪開了,中學生情侶壓根就不在他們的危機考慮範圍中。
“真甜蜜,”娜塔莎在邁出門的那一刻開口,她充滿懷念地歎了口氣,聲音恰好是引起前面情侶注意的程度,“還記得我們那時候的畢業旅行嗎?”
史蒂夫的目光裡有不贊同,他讨厭把孩子牽扯進來。
“當然,我還記得,呃,我們在外面野營。”
呃,娜塔莎在心裡翻了個白眼,把喝空的咖啡紙杯丢掉,美國隊長的說謊技術要是有他的戰術水平一半高就好了。
“哦,野營!”那個女孩興奮地同她搭話“我也考慮過徒步旅行……”
“别聽他的,海邊是個好選擇,女孩,去曬曬太陽,穿穿比基尼,讓你旁邊的男孩着迷——”娜塔莎溫和地說,他們聊着天邁過了九頭蛇的配槍特工,今天紐約有很棒的陽光,從商場的巨幅落地窗照進來,就像隻是普通又無聊的一天。
“那不是什麼美好的經曆,糟透了。”
戰争當然是很糟糕的,饑餓,寒冷,她背着槍在東線戰場的大雪中跋涉。傷口流出的血凝結成了碎冰,她拉緊帽子,因為結了冰霜的紅頭發在雪地裡是活生生的靶子。
她還記得那天的風雪像是要吞沒世界的巨蛇,留她一個人在孤寂當中,她的腿麻木到沒有知覺,可她不能停止。她是紅房子的士兵,是蘇聯的戰士,前路茫茫,她就要自己開辟一條道路出來——隻是那天的饑餓和絕望永遠地停留在了娜塔莎記憶當中——當她終于看見人影的那一刻,她幾乎被那時自己的冷酷與殘忍吓壞。
十五歲的娜塔莎,握着懷裡隻剩三發子彈的槍。
她在思索,她是應該殺死那人,還是應該逼迫那人交出得以活命的子彈和食物?
“我們的汽車在路上抛錨!我們都吓壞了,那時我剛剛拿到我的駕照,而他隻開過三個月的車,”娜塔莎挽着史蒂夫,假裝埋怨地橫了男人一眼,“我們誰也不知道怎麼處理,隻好報警,等着警察把我們救出沙漠……”
“我盡力了。”史蒂夫同那對青少年一道笑起來。
這個笑容持續了幾分鐘,等男孩和女孩的身影消失在商場的另一側,美國隊長和黑寡婦同時收斂了微笑。男人低頭瞧了她一眼,眼裡有深深的憂慮,“娜塔莎。”他說。
“我們安全了。”她指出。
“我不是要埋怨你。”
“你可以埋怨我。”
“你做的很好,”史蒂夫告訴她,男人同她對視,那雙藍眼睛裡包含真誠,“如果我們暴露了……所有人都會有危險。”
她是個很好的騙子,所以她清楚誰在撒謊。
“繼續走吧,”娜塔莎擰開臉,試圖把記憶和内心的不安一道埋下,“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
商場的廣播響起。
原本播放的輕柔音樂被打斷,娜塔莎的表情和周邊的人一樣,都充滿了驚訝和迷惑,似乎以為這隻是一場娛樂活動,很快就要有明星登台或者抽獎活動。隻有和她肢體相觸的史蒂夫能知道,她的全身肌肉緊繃,像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劍。
“測試,1,2,3,”女聲,帶一點淡淡的俄羅斯口音,有點沒精打采,“很好,很清楚。”
“你以為你在——”郎姆洛的聲音,他聽起來氣急敗壞。
娜塔莎和史蒂夫對視一眼,他們同時低頭離開,在人群中推推搡搡,朝大門跑去。
“我知道你們聽得見,”女聲沒有搭理郎姆洛的阻攔,繼續說下去,“我也清楚你們知道我們在找誰。”
史蒂夫的動作停下,他瞧了一眼娜塔莎,“在哪兒?”
“廣播室——三樓東側。”娜塔莎語速飛快。
“我們在這兒有個炸彈,嘀嗒嘀嗒,時間不等人啊,士兵,”女聲發着牢騷,“我真讨厭到處找人——”
人群騷動起來,數百上千人沖向出口,娜塔莎順着人流一道湧出去。而史蒂夫抽出了裝在背包裡的盾牌,美國隊長的盾讓人群的尖叫聲上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娜塔莎在尖叫的掩護下,她手中的電極片悄無聲息地貼上了一名特工的脖子。
“拜拜。”她說。
盾牌被人從中庭擲出,以雷霆萬鈞之力破開了牆壁和玻璃,而原本站在那兒的人影卻被人一腳踹開——周邊短暫地安靜了一秒。随後嘈雜聲宛如鋪天的巨浪重新襲來,一道襲來的還有從三樓飛擲而下的盾牌!但凡史蒂夫遲疑一秒,現在商場絲芙蘭的招牌上就要釘上半顆美國隊長的頭顱。
——是冬日戰士?
娜塔莎腹部的傷疤又在隐隐作痛?那個前蘇聯的陰影又重回人間了?念頭隻在她心裡閃過短短一瞬,因為在三樓的煙塵中,除了剛從地上狼狽爬起的郎姆洛以外。
隻有一名女人。
會低估女人的隻有男人和蠢貨,娜塔莎二者皆不是,可她還是被這一遭打成了措手不及。
通常而言,受限于身體條件,娜塔莎本人在同美國隊長這類作戰的時候,往往會利用地形和格鬥技巧,這樣才能抵擋住超級士兵的四倍強化力。這個從高空中躍下的女人,絲毫不考慮他們力量的差異,她甚至沒有冬兵的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