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問:“師尊想讓我幫你嗎?”
遲熙本就忍得難受,加上被今朝察覺他已是尴尬,偏生今朝又十分沒眼色地詢問,讓他既好氣又好笑。
究竟是什麼關系的人才能幫這種忙,他難道不知道嗎?
但遲熙自持久了,除去方才一瞬間的失儀,此刻即便自覺尴尬難堪,即便心亂如麻,如果僅看他的模樣,也隻會覺得他臉色有些差,再無其他不妥。
“出去。”遲熙緩下語氣說,“你先出去。”
今朝:“可是師尊明明就想要我幫——”
“出去。”遲熙再一次重複道。
今朝閉了嘴,終于姗姗來遲地感受到了遲熙想讓他出去的急迫心理,下床離開了。
客棧的門打開又合上。
遲熙掀開被子坐起來,先是将桌邊櫃子上一杯已經放冷了的茶一飲而盡,又正襟危坐地自我調息了一會,才算把那份欲念壓下去。
然後他轉頭看向房門,就看到了那人映在門上的影子。
遲熙:“……”
這人怎麼一直站在這?
今朝站在門口,内心十分茫然,遲熙說讓他先出來,卻沒告訴他什麼時候再進去。他不敢貿然推門,怕惹得遲熙不高興,可他又怕遲熙睡了,自己再推門,會将他吵醒。
今朝在門口猶豫徘徊了一會,輕輕敲了敲門:“師尊,我能進去了嗎?”
遲熙躺下來,将被子蓋在身上,并不想搭理門外這個将自己内心搞得亂七八糟的罪魁禍首。
可“罪魁禍首”不聽到回答似乎就不打算進來,半盞茶的功夫要過去了,他還在那裡站着。
遲熙總不能讓他在門外站一宿,正要開口讓他進來,今朝卻自己推開了門。
今朝這一推門,遲熙心裡那一點愧疚瞬間煙消雲散,他閉上眼睛,打定主意不再理睬今朝。
今朝小心翼翼地躺到床裡側,他怕拽被子的動作太大,驚擾遲熙,便湊近挨着遲熙的後背,将被子拉起一角蓋在自己身上。
月色入戶,長夜綿綿似無盡,今朝溫熱的呼吸灑在遲熙脖頸間,遲熙的氣息便亂了。
“師尊,你醒着。”今朝迅速捕捉到了那一點變化,肯定地開口道。
遲熙此時再放緩氣息顯然已經來不及,但他又沒什麼話可說,隻好保持沉默。
今朝伸手揪住一點遲熙身後的衣裳問:“師尊醒着,方才為什麼不理我?”
“是生我的氣了嗎?”
“是我哪句話說錯了,還是什麼事做錯了,惹師尊不開心了?師尊告訴我好不好。”
今朝的語氣總是很平淡,又或者說他其實很少有什麼語氣,不了解他的人若隻看他的表情大概會覺得他實在是冷漠。
但遲熙沒法認為他冷漠,尤其在今朝用清冷的嗓音說出最直白的話時。
“不是你的錯,”遲熙沒有轉身,仍背對着他,閉眼道,“很晚了,睡吧。”
“是我的錯,”今朝并沒有順着遲熙的意思停止刨根究底,他說,“師尊因為我不開心了,就是我的錯。”
“這又是哪門子的歪理,”遲熙半睜着眼睛說,“說了不是你的錯,是我自己心思太多。”
今朝:“對不起。”
遲熙無奈地睜開眼,翻過身看向他,可話還沒出口,他就忘了詞。
今朝的模樣太難過了。
鮮少能夠表露情緒的人,一旦表現出一點笑意,或是顯示出一點難過,都太容易讓人察覺。
現在,今朝長長的睫毛遮在眼上,哪怕依然沒有什麼表情,連唇角都沒有耷下來,可他僅僅是低着眉垂着眼,那份難過就是那樣鮮明。
那樣讓遲熙心疼。
所有旖旎的、理不清的、賭氣的想法都在這一瞬間被遲熙抛到了九霄雲外,他一手搭在今朝手臂上,一手托起今朝的臉頰,輕聲問:“怎麼了?”
今朝深深地看着遲熙,他說:“我想讓師尊每天都能開心,我一直在想辦法讓師尊開心,讓師尊少一些煩心事,可我好像總是做不好。”
“我剛回來的時候師尊很開心,我是知道的,可是最近這段時間,師尊越來越不開心了,尤其是我在你身邊的時候。”
“師尊,”今朝又垂下眼,“主人,我真的不想讓你不開心,更不想讓你因為我不開心。可是我不知道你是因為什麼才生氣的,你能告訴我嗎?”
今朝将頭垂得更低了,幾乎埋進遲熙手心裡,他好像仍然沒有什麼表情,隻有一點月光挂在他睫毛上,如同盈盈水光,“如果是我做錯了什麼、說錯了什麼我都會改的,如果師尊不想讓我總是呆在你身邊,我也可以——”
遲熙強硬地扳過他的腦袋,讓他看着自己,道:“不是你的錯,不許說要離開的話。”
“我不許你離開。”
“我要你一直陪着我,直到我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