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祭是孟家村孟氏一族夏收後的重要祭祀活動。
屆時大開祠堂,所有孟氏兒孫,無論老幼皆焚香供果,以夏收成果敬飨先祖,更求祖宗保佑接下來的秋收平安順利。
要走這件事既然被發現,莊聿白也沒什麼好隐瞞,不過是留下來幫幾日忙。他應了下來。
誰知莊聿白點頭後,孟知彰竟成了甩手掌櫃,家中大事小情,讓他全擔了起來。呵,男人!
更奇怪的是,不僅孟知彰神龍見首不見尾,連往日幾乎随叫随到的牛大有,也一連好幾天沒了影子。倒是雲家的管家劉叔時不時送些果蔬吃食,家中事也幫着照應些。
農時家事都耽誤不得。
孟知彰家6畝田地所需肥堆,至少是菜園用量的10倍,隔日一番,莊聿白這個小身闆根本搞不定。家中還有金玉滿堂的日常出貨量要供應,因為牛大有不在家,近日的訂單能推的都推了,但還是有那麼一兩單要做。
窯上做工的鄉鄰中有跟着堆肥的,莊聿白便花了些銀錢請來幫忙,工錢按次數結。金玉滿堂的制作,也請牛叔多介紹了幾位穩妥鄉鄰,家中事務才算正常運作下去。
夏祭在即,家中一切安排妥當,新植禾秧也在田中紮根抽葉時,孟知彰似乎才忙好手中事情。
夏祭是大日子,合族人盛裝出行。孟知彰和莊聿白也換上了新裁的衣衫,爽朗清舉、溫其如玉,走在人群中尤為亮眼。
除族長和族中衆耆老外,向來尊師重教的孟家人将私塾先生也請了來觀禮。雲無擇帶着劉叔拎來一籃山中晚杏說是給夏祭添果品,還送來了元覺寺住持送的佛手柑。
祠堂外張燈結彩,祭祀用的豬羊、果蔬等貢品皆早早備好。儀式不複雜,族長念過祝禱辭,合族跪拜便算禮成。之後,貢品便會按人口分發給族中各門各戶。
供奉儀式結束,族長及衆人陪着私塾先生從祠堂往外走,閑話着族中子弟近況和各自家中的耕作進展,一派其樂融融景象。
族長擡頭看見人群中的孟知彰和莊聿白,笑着将二人喚至跟前,問金玉滿堂和茶炭生意如何,若有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說。
莊聿白對孟知彰的恩師自是不陌生,隻是這算第一次見面私塾先生,族長親自做了引薦。
莊聿白恭敬行了一禮:“晚生琥珀,拜見先生。”
私塾先生自是知道莊聿白,初次見面未備見面禮,他笑着将手中折扇上的墜子摘下來:“這還是南時送我的扇墜,今日便送與你,今後你和知彰都要好好的。”
莊聿白看了眼孟知彰,雙手接過扇墜:“表哥說先生喜歡金玉滿堂,改日多送些與先生。”
私塾先生很喜歡這個活潑的後生,衆人正說說笑笑,忽見外面鬧吵吵一堆人湧上來,似乎是起了什麼争執,為首的是一個精明婦人,薄唇粉面,髻上插這一根流蘇簪子,因為情緒過于激動而在臉側甩來甩去。
莊聿白朝那面上看去,隻一眼,不由猛地打了一個冷顫。記憶中這張臉出現了無數次,也折磨了原主無數次。此人就是原主的後母,劉金花。
劉金花後母帶着族中人來的,浩浩蕩蕩二三十口,将孟氏祠堂的大門堵住。
她今日要當着孟氏全族的面——來要人。
“好啊!上次來退婚,你們死活不願意,原來是将人藏了起來。你們孟氏一族,怎麼也算個有頭有臉的大家族。怎麼卻當着祖宗的面,做出這種不要臉面的事情?将孝悌忠信置于何地?将禮義廉恥又置于何地?”
劉金花越說越激動,潑婦罵街一般踩着祠堂大門的門檻子。
“哪來的婦人!這是我們孟氏祠堂,豈容你在此撒野!”
孟氏鄉鄰跟着圍上去,若不是看劉金花是個婦人,早有人上來動手了。
族長擡手示意衆人不要輕舉妄動,對這群不速之客道:“今日我們孟氏夏祭,若有人想在此鬧事,不管是誰,别怪我們不留情面。”
劉金花身旁一名長衫男子站了出來,上前對着族長、耆老衆人恭敬行了一禮。
“在下莊皓仁,莊氏族長次子。今日前來并非來鬧事,而是當着族中衆人的面,就一件不平事來讨個說法。”
族長看了來人一眼,神情嚴肅,語氣淩厲:“什麼不平事,能找到我們孟氏一族來?”
在孟知彰的親事上,族長與淮南莊氏打過幾次交道。對方的行為處事,隻能說令人難以苟同。
莊皓仁冷笑一聲,眼睛在人群中不停搜尋:“你們孟氏一族,霸占了我們莊氏一族的人,這難道不是不平事?”
莊聿白知道這事八成是沖自己來的,但眼下走又走不了,躲又躲不開,袖子下掌心不停擦汗。
莊聿白視線往劉金花身旁偏了偏,隻覺後背被一道冷刃猛地劃開,那人不是當時祭祀自己時給自己上妝的馬婆子又能是誰。
馬婆子以手遮口,時不時附在後母耳邊嘀咕幾句,眼神始終死盯着莊聿白。
遠遠隔着人群,莊聿白仍能感受到那目光中的狠毒和陰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