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老太太忙一把将人拉起來,滿眼既心疼又自豪。心疼他要吃這苦頭,又開心孫兒為自己長臉,如此這般更能堵住那些天天說自己偏心之人的口了。不過孝順懂事的孩子,能怪自己偏疼麼!
吳用,加油,看好你呦!莊聿白看着滿臉黑線的吳用,不無挑釁地歪了下頭,不過面上早備好了另一副茶言茶語。
看透老太太的心思,莊聿白也跟着添了兩句話:“吳小公子果然仁孝。這是貴府的福氣。不過這抄條子是辛苦活,這位小公子要受累了。善惡有報,神佛都在上面看着呢。吳小公子跪在佛前抄條子念經,若能一心上善,将來定有福報等着的。老太太的福氣也在後面等着呢。”
後面的話莊聿白沒繼續往下說,但懂得人都懂。善惡終有報,神佛在那看着,善因結善果,多行不義必自斃。
那吳用現在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隻能腹中大罵:“行啊小廚子,真有你的!看不出來你還有這等本事。你等本公子得空的!”
眼下吳用是吳家最頂用的好男兒,莊聿白也成了名副其實的座上賓。老太太一高興,立馬着人封一個五兩銀子的紅包來答謝。莊聿白原想拒絕,忽一轉念,這也算是自己辛苦賺來的錢,憑什麼不能收!
故事雖是無中生有、順口胡編的,但壽宴之前既哄得老太太開心,又讓她心裡有了盼頭,更重要的是還替她教訓了下那個不長進的孫子,怎麼不算一石三鳥,做了一件積德行善的大好事!
何況這幾兩銀子對他們吳家來說跟本不算什麼,與其讓這個敗家子拿去喝花酒,不如自己帶回家用到更值得花錢的地方。
莊聿白接過紅包,道了謝,又恭恭敬敬行了一個大禮,旋即楚楚動人的臉上輕轉陰雨,挂滿委屈,說還有兩件事要請老太太給做主。
現在莊聿白是吳家的貴客,貴客如何能受委屈。老太太一把将禮行到一半的莊聿白扶起來:“好孩子,别怕!我老婆子雖說老了,但這個家中還是做得了主的!有何事盡管提。”
莊聿白先是歎口氣,接着精湛茶藝上了身,眉低眼順,又使勁擠下兩滴淚,還扯着袖子往眼角擦了擦。
“老太太千秋之喜,原不該說這些事情說出來給老太太添堵。隻是我們人微言輕,能跟老太太說上一句話,那都是我幾世修來的福氣。嗐!怕就怕,今日我前腳出了老太太這門,後腳就被人劫了。能不能全身全影走回家全憑老太太做主。”
“這是哪裡話?是有人為難你不成!我老太太今日把話放在這,這家中有人敢為難你,就是誠心跟我對着幹!好孩子,别怕。你放心說,為難你的那人是誰?”
莊聿白原本生得單薄,柔柔怯怯的姿态一擺,着實可憐見的,哪個看了不心生憐憫。
莊聿白拿捏住衆人這一點,添油加醋地把興二那日如何帶幾個小厮将他家打砸一通,方才又如何準備在府外圍堵之事全說了一遍。當然興二克扣牛家炭柴錢,沒事就跑去村鎮打秋風、敗壞吳家名聲之事,也都繪聲繪色講出來。
既然擔了茶茶小白花的虛名,索性将茶藝演繹到底。莊聿白也學那吳用的撒嬌模樣,撲通一聲跪在吳老太太身旁,扯着衣角道:“隻求老太太做主,救我一救。”
這還了得。老太太聽完,登時拉下臉來,當衆叫大娘子近前來聽訓。她近來年紀大了,後院交與大娘子全全管着,誰知家中竟養着這樣的蠹蟲。
“不管他是興二還是興三,也不管他是有臉還是沒臉的奴才。敢做這傷天害理的事,不拿去報官都算是主子開恩了。今日敢得罪家中貴客,明日就敢把主子拉下馬。先拿家法打他二十闆子,扣他兩個月月例,後面細細問明了再做處置。至于克扣小郎君朋友的錢,現在就讓他吐出來。”
管家将莊聿白好生送到後門上時,後院雞飛狗跳正忙得起勁,有的滿世界安排抄經文用的紙筆、軟墊,有的則一疊聲喊着“拿興二”“别讓興二跑了”。
興二娘馬婆子聽聞今日吳家後門人來人往好生熱鬧,又來看看能否尋件事情做。找不到興二,正在後門等着,一眼看見管家帶着個人出來,她正要迎上去,忽覺得那小生面熟,像是哪裡見過一般。待再看上一眼,魂魄差點沒吓飛。
青天白日的,怎麼就見着鬼了!
馬婆子臉吓得鐵青,厚厚的脂粉都蓋不住那份驚慌失色。她躲在牆角緩了半日,方慢慢回過些神。不至于看錯,他那一頭怪發顔色奇怪的很,還有那勾人的模樣。馬婆子又扒着牆角看了眼,一口黃牙咬得咯吱響。
不是他還是會誰!那個祭河的活死人。就是因為給他上過一次妝,害得老娘生意全無。你就算化成灰,老娘也能認出來!
可祭了河的人,怎麼可能還活着?
一個小厮從後門跑出來,馬婆子忙一把拉住:“方才管家送出來的那人是誰?他到吳家來做什麼?”
“這也是你能打聽的麼!”小厮向來看不慣興二母子素日的作派,對馬婆子自是沒好氣。
馬婆子死死拽住小厮衣袖不放:“他頭發的顔色是不是偏黃,左眼眉尾處還有一顆紅色淚痣?”
“你怎知他眉尾有淚痣?”小厮是方才幫莊聿白燒火的,莊聿白眼角的淚痣雖不甚明顯,他還是注意到了,不過他此時沒時間同馬婆子閑扯,“我勸您老人家别操心别人有沒有淚痣,還是趕緊回家準備棒瘡藥吧。裡頭正拿您兒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