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海順公公帶着小太監們正往新修的太虛殿處走去,沒想到迎面看見正往相反方向來的周岚清,退至一旁恭候。
少女自然也看見了站在一邊的人,待轎子行至其處便暫時停下。
“公公此時是去往何處?”
海順連忙向眼前的貴人請安,緊接着道:“回殿下,咱家正帶着聖上所需材料,可不知怎的今日的丹砂竟已然缺失,正往回複命呢。”
“丹砂?”周岚清當然知道内務府中不會存在這些東西,因為都被自己拿走了,面上佯裝和善道:“若父皇需要,本宮那裡仍有些存貨,公公不妨随本宮去取?”
海順公公一聽不用費心去在皇帝面前編造理由,連忙點頭,随着她往明善宮去了。
到了地方,拿了東西,卻聞周岚清又道:“本宮已許久未曾見過父皇,不若同公公一同去拜見罷。”
海順公公拿人手短,又想着公主應該别無二心,也隻有同意了。
直至這新修的太虛殿門口,周岚清朝海順公公點點頭,後者連忙開門,而跟着來的桃春早已輕車熟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往海順的衣袖裡塞了些銀兩,便使其尚存了旁意消散殆盡,心安理得地在前面打頭陣。
周岚清自一踏入起,便不動聲色地打量着周遭建築,隻見此地宛若塵寰與仙境之間的紐帶,道家風韻濃郁。步入其間,超凡脫俗之感襲人。宮殿依山傍水,選址精妙,融自然于建築,盡顯“天人合一”之雅韻。
足足走了片刻,周岚清的腿都有些酸了,突然海順公公停下,看着少女有些困惑地瞧着他,連忙解釋道:“請殿下稍等,讓咱家前去與聖上通報。”
從前周岚清前來拜見父皇,竟也沒有這般多的規矩,看來果真是魏源說得不錯,這請來的道長倒有幾分本事。
眼看着海順公公正要進去,她多了個心眼:“公公,這丹砂不若就讓本宮先拿着罷,待父皇回話時一起拿進去便是了。”
果不其然,海順公公很快就出來請人了:“殿下,聖上有請。”
一踏入内殿,淡雅香襲,道燭草木交融,心曠神怡,雜念俱寂。
連帶着周岚清都不由得微微放松下來。她看向周圍場景,更是覺得此處别有洞天:大大小小的鼎擺放于殿中,窗棂之上刻八卦祥雲瑞獸,寓陰陽和諧,吉慶有餘;屏風繪道者煉丹打坐,顯修行之境。
深深吸了一口氣,一隻手拿着丹砂,另一隻手撥開卷簾,直直往裡面走去。
可一看到眼前的場景,周岚清還是不可避免地恍惚了一下:此時的皇帝身着道袍,頭發散落,口中正念着什麼。
往旁邊看去,一位留着長長白胡子,頭頂道帽,身着道服且上了年紀的人正立在一旁,其眼睛很小,此時到底是眯着還是已經閉上了,她竟然一時間分辨不清。
海順見此便要開口提醒,卻被一旁的周岚清擡手制止。隻見其默默地退至一旁,動作盡可能的小聲,看樣子是并不打算打擾到皇帝的修行。
一炷香的時間過後,坐于上頭的皇帝終于改變了方才的姿勢,直直站起來,口中一直念叨的話也随之停止。
一旁立着的人的眼睛也是一下子睜大了不少,見皇帝起身上前耳語了幾句,使其往周岚清所處的位置看了過來。
“莺兒來了?往前來。”
周岚清如今無比慶幸自己方才得體的行為,想來是也給這個頭一回見面的老道人留下了不錯的印象。
接下來周岚清才将手中的丹砂交給一旁的海順公公,上前幾步規規矩矩地跪下行禮:“兒臣拜見父皇。”
皇帝已經轉身坐下來,語氣和平日裡帶着的慈愛不同,生出了幾分威嚴:“朕已是許久未曾見到你的面,今日緣何至此啊?”
周岚清一掃平日裡的嬉笑玩樂的态度,而是表現出前所未有的正式:“兒臣已久未谒見父皇,是恐父皇擾清甯,故未敢至。方才适逢路遇海順公公,聞父皇在太虛殿,遂同來拜見。”
隻因她明白現在皇帝才剛剛結束所謂的儀式,自己如今的态度也說明了對于皇帝行此事的贊同,而隻要這樣,便能避免疑心病重的皇帝又開始懷疑自己的用意。
許久之後,殿内響起皇帝略顯愉悅的笑聲:“莺兒素來合朕心意。”
一旁的老道人也适時開口:“太虛,我先取公主殿下丹砂于後煉制。”
周岚清一愣,旁人皆以為這新來的老道名号太虛,皇帝為體現重視方才修建了此殿,感情這太虛道長竟然是皇帝本人。
更讓她感到不可思議的,正是這老道竟然不尊稱父皇為聖上,反倒直呼其名号,這也說明皇帝如今已拜入他的門下。
皇帝看着周岚清愣愣的模樣,也沒有生出不滿,反倒是好笑:“莺兒怎麼愣着?上前到父皇跟前來。”
周岚清回過神點點頭,正往前走去,迎面與那老道擦肩而過。而當她看着老道走來時,發現老道也在彬彬有禮地朝自己微笑。
本着此人于自己有用的情況下,周岚清做足了表面工作,于是她微微點頭,随後看見其腰間系衣服的帶子上,有一條的顔色同其他的不同,顯得有些出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