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又為何忽然之間欲揭開此帳幕?難道不就為江南一事?”
不想周靖沉默半響,而後竟說出一句:“自然是為了你。”
“什麼?”周岚清感覺莫名其妙:“你說什麼?”
可周靖不再言語,周岚清也不再糾結于此,而是揪出政事來論說,聲音也因此而鋒利起來:“皇兄何時知道我的動作?又是何人告知與你?”
周靖盯着周岚清,這一刻,他好似覺得對方也被蒙在鼓裡,有些暢快,又有些心疼。
隻見他嘴巴一張一合,吐出幾個字,道出一個名字,就使得周岚清的心不斷下沉。而後又聽到對方問道:“莺兒,你之所為,又因為何物呢?”
本以為周岚清聽聞此言,會像自己一般不知所措,畢竟卷入這争鬥場裡,應該也是很痛苦的吧?
可殊不知這一言,便讓周岚清知道了為何周靖要不顧一切撕開他們兩人之間的遮羞布了:想是覺得自己同他一樣,被迫深陷于這場兇險萬分的奪嫡之争而無法自處罷。
想通了這一切,周岚清緩緩立起身來,居高臨下地俯視着面前人。
她有些不能理解,自己為何這些年來不能看清周靖的心思,她更不能明白,怎會有人生于權利漩渦之中,享受着其帶來的紅利,最後還妄想棄權勢而不顧,孑然一身去追求所謂的自由。
她又一次感受到了挫敗,看向面前人的眼中也逐漸升起些恨鐵不成鋼:若非她不是男子,怎會甘願為兄弟們殚精竭慮?
周靖感受到面前少女的舉動,下意識看去,隻見即便是背着光,對方眼裡的流露出來的東西卻依舊明亮得攝人心魄:
“依皇兄之見,我久久困于争奪權勢之漩渦,是該活得壓抑且行事謹慎麼?可于我而言,此不枉為一場魅力四溢的厮殺,令人沉醉其中。而我,終将借此得以蛻變重生。”
說着,她卻忽然想起了周治,說起來,不論是才學,又或是野心,甚至是性子,倒是與其理想扶持的人選最為相似。
可她與周治之間隔着太多的東西,已不是一兩句話能夠說清的,更不可能化幹戈于玉帛:“既皇兄無意于太子之位,我也斷不讓二哥得償所願。”
周靖張開口欲辯駁,可還沒等他多說,屋外便進來宮人禀告,卻讓屋外的桃春攔了下來,可還是依稀能夠聽到内容,頓時生起不詳的預感。
果然下一刻,桃春便進來,好似沒看見兩人之間的電光火石,一如平常地說道:“二位殿下,前殿正傳端王殿下往這裡來了。”
像是忽然意識到什麼,周靖瞳孔微縮:“你想做什麼?”
周岚清神色漠然,說出的話卻宛若驚雷:“我知道阿澈對你的情誼。”
此言一出,周靖頓時有種被扒光了的感覺,整個人愣在了原地,不知道是氣的還是怕的,渾身不由得有些發抖起來,嘴中反複道:“這不可能...”
可惜少女的話還沒完,吐出的話徹底擊碎了周澈的防線:“我還知道,你的太子妃之位,已許給哪位娘子。”
“若是讓他知道這件事,你想會有怎樣的光景?”
周靖終于繃不住,竟然不顧桃春在場,不顧形象地往前走了幾步,卑微且失态道:“阿澈不知道,你不要讓他卷進來...”
周岚清别過臉,很顯然她還沒聽到想要的話,而一旁的桃春看着卻心驚膽戰,立馬低下頭退出去,以保存太子的顔面。
周靖隻覺得看不清面前少女的面目,或許從一開始就沒有看清,他喃喃道:“阿澈是我們的弟弟...你不能這般做...”
周岚清閉上眼,将淚水藏回眼眶,不再開口,隻為緩解喉中澀然。
可這一幕落在周靖眼裡,卻是抛棄自己的象征。但明明是他想救她,想拉她出這吃人不吐骨頭的火坑,可為何她卻換上了從未有過的面目,變成了他最害怕的模樣?
既如此,自己倒不如縮回以往的那片境地,要做什麼,該怎麼做,皆由着他們去罷。
聽着越來越近的腳步,周靖眼神空洞,認命道:“方才不若是本宮開的玩笑話,莺兒莫要再鬧了。”
話音沒落,面前人的聲音傳來,卻不似從前一般舒心,細細聽來,其中還有掩蓋不住的無奈:“皇兄這是何苦呢?如若不夠決絕,做不到抛卻一切,隻會任人擺布。”
“皇兄乃為父皇所定之大燕儲君,莺兒必謹遵父皇聖意,衷心輔佐皇兄,謀大燕之繁榮昌盛。”
“聚财寶閣之事,莺兒自當為皇兄妥為料理,無須特禀父皇。父皇近日國務繁忙,皇兄自己辦好,便能以此安聖心。”
當周澈進來時,兩人已經如平常一般相待。但不知怎的感覺氣氛十分微妙。最後周靖率先開口:“莺兒已與我說開,以後我們議事便無需通過旁人。”
周澈大驚,可兩人之間又好像是萬分和諧,看不出有絲毫的矛盾沖突。接着免不了幾個追問,皆讓二人迎刃而解,于是隻得當做真是說開了,自己其實也希望周岚清能以公事之由,行事也更方便些。
畢竟他們可都是為了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