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一默念一句得罪了,便推開了棺材蓋,快速的看過屍體的幾處後,對着拿起高腳凳踩上去跟着自己的動作看的林曠,指了指脖子上的勒痕。
“你看這裡。”
——脖子上有一條發黑的勒痕,直直的延伸到脖子後方。
黛玉也上前看了看。
“這個有什麼奇怪的嗎?”林曠看着隐一指的地方,沒發現什麼不對。
隐一将棺蓋蓋上,将兩人扶下凳子,從懷中掏出一根繩子,對着林曠的脖子,繞了一圈,将繩子往上提,
“你們看,如果是上吊而亡的話,繩子是吊在上面的柱子上的,人借助自己身體的力量向下,那麼繩子在脖子上的勒痕應該是向着耳後,斜的。”
他将林曠抵住,抓緊繩子兩端往後,“但是如果我想要勒死一個人的話,最方便的姿勢就是站在他的身後,往後發力,”他說着蹲下,“如果我們一樣高的話,那麼繩子力量是往後的,是直的。”
黛玉默不作聲,靜靜的盯着地下,腦海中不斷回想着看到的那道勒痕,将它深深的印入腦海。
“七哥回來了嗎?我要去告禦狀!”林曠十分憤怒又後怕,林如海作為前朝探花、鹽政大員、皇上親信,僅僅是因為甄家的一封奏折,便慘死獄中,這是何等的駭人聽聞。
“七殿下尚未回來。”
“我要見聖上!隐大哥可以幫忙傳消息進去嗎?”林曠越想越渾身冰冷。
看着林曠期待的眼神,隐一為難的搖搖頭。
“我去敲登聞鼓!我要向聖上鳴冤!”
“阿鯉,沒用的。”黛玉出聲阻止,卻又擡起眼眸望了望隐一。
“我先下去休息了。”隐一看着黛玉望過來的眼神,那雙含露的杏眼冰冷,仿佛看透了一切,他對着兩人行了個禮便出去了。
“沒用的阿鯉,聖上知道的。”黛玉語氣柔和,話語卻十分冰冷,黛玉娓娓道來。
原來就在接到林如海身死的消息後,黛玉就立馬進宮了,她找到八公主,想要面見剛出關的皇上,卻被皇後崔明珠給攔住了。
“你今日進宮,可有什麼不同?”崔明珠坐在上首,問道。
“開宮門的太監換了一個,要給我指了一條‘近路’,民女拒絕了,而後在八公主居住的宮殿外,一個臉生的姑姑過來攔住民女,說八公主殿下在後花園裡蕩秋天,有兩個小宮女在聊天,說皇上正在西邊的後花園裡散步。”在這紫禁城中亂竄,指不定就被誰在哪兒害死了,宮中有人想害自己。
“你很聰明,在八公主的宮殿外等待。”
“皇後娘娘謬贊。”
“但是你也不是真的聰明,你這次進宮想做什麼?你别急着回答,且好好想一想。”崔明珠在說到想一想這三個字時,加重了語氣,“本宮知道你是個孝順的,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對吧?”
黛玉沉默半響,拜倒在地,“請娘娘和聖上保住民女弟弟。”
“那為何不抓兇手?為什麼說父親是自殺的?”林曠想起剛穿過來不久時,在林如海的書房見過那個慈和的中年男子。
“到現在你還不知道兇手是誰嗎?”
“是…那天誰去過獄中?我要去再調查一下。”
“是甄家,是王子騰,是太上皇。”黛玉輕聲對着林曠道,“所以沒用的。”
“為什麼?沒有天理了嗎?鹽引案不是放過甄家了嗎?王子騰不是親戚嗎?太上皇不是親手提拔了父親嗎?”林曠不覺得自己跟林如海建立了多麼深厚的父子情,但是現在不知為何十分憤怒。
“沒事的,你還記得父親教我們的《左傳》嗎?第一篇是什麼來着?”黛玉走過來,伸手抱住已經淚流滿面的弟弟,她伸出手輕柔的在林曠背後拍着。
“鄭伯克段于鄢。多行不義,必自斃,子姑待之。”林曠回憶起在揚州跟着林如海讀書的時光,那個時候自己還想着成為林家第二個探花,為黛玉保駕護航,卻被過目不忘,聰慧無比的黛玉給狠狠壓制,也引發了林如海對于自己智商的疑惑。
“對的,我們當下還得等,相信我,不會太久的。”黛玉輕聲在林曠耳邊道,“父親給我們留下了緻勝法寶。”
姐弟二人在賈府的幫助下辦理着林如海的喪事,前來吊唁的人看着兩個尚未長大的孩子,都滿眼的遺憾,林家這下子在朝廷上便沉寂了,隻可惜了林如海和賈敏成婚的時候,一對神仙眷侶,羨煞多少人。
賈母作為榮國府的老太君沒有親自前來,但是日日派丫鬟和婆子問候兩人,更是經常送來滋補的素食,生怕兩個孩子受餓。賈赦看着林曠和黛玉,不免想起自己早逝的妹妹,這下喪事在京中辦理,又隻留下了林曠和黛玉兩個小的,生怕被人給看輕了,指使着賈琏忙前忙後。賈政則感慨于林如海這般具有才幹的讀書人的早逝。
林如海的靈柩在京中停靈一個月,扶靈柩回姑蘇這日,皇上和皇後和瑞親王親臨路祭,又有章數石、錢岱等同僚過來送殡,榮甯二府、保齡侯史家也設下靈棚路祭,而在京中沉寂多日的清河崔家、荥陽鄭氏竟然也都來了。
皇甫明柯和崔明珠隻帶了十分簡便的行裝出現,拉着黛玉和林曠噓寒問暖了片刻,“送你們父親靈柩回姑蘇後便回京中吧,回京後,你們姐弟二人别忘來拜見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