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赤焰砂供貨從未出過差池,當時她和齊敬澤,包括靳宇飛在内,誰都沒怎麼放在心上,卻忽略了此時正值新一季赤焰砂供貨前,也即青黃不接時。
薛洋選在這當口下手,明擺着是要落井下石。
事關國運,萬一火鳳毛色褪去,再加上司天鑒那群人的嘴,她和禽坊多半會被降罪,搞不好還會牽連齊敬澤和史總管。
怪她太大意了,千算萬算,卻沒算到薛洋敢在這麼大事上動手腳。
花半夏不敢怠慢,急忙去找史、齊二位總管商議。
然而祭祀日期實在太近,倘若就近沒有貨源,二老也是無計可施。
事不宜遲,花半夏立刻放下手頭所有事,帶上靳宇飛和兩名心腹,滿京城四處尋找貨源。
不想最後連黑市都跑遍了,愣是一粒赤焰砂都沒買着。
全城賣赤焰砂的貨商屈指可數,估計薛洋的人早已将貨買了個精光。
這兩日眼看着火鳳身上的毛色越來越淺,花半夏都快急瘋了。
她該怎麼辦?還能怎麼辦?
除了京城,她還打聽到遠在大周與北疆交界處的榷場有貨,但即使此刻快馬加鞭調運,少說也要半個月工夫。
已然來不及了。
花半夏沒想到自己處處謹慎行事,臨了竟然栽在薛洋這個小人頭上。
忽又想到,薛洋此番算計得如此精準,禽坊内必有奸細配合,否則以薛洋的身份,如何能知曉他們庫房内赤焰砂的儲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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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陽西沉,達官貴人的香車寶馬碾過街市上的青石闆。漸暗的天光中,商鋪燈籠次第亮起,明暗的反差透着某種危險和詭谲。
靳宇飛幾個還要回宮辦事,花半夏讓他們先走一步,自己則邊在暮色中獨行,邊思索赤焰砂一事究竟該如何解決。
不知過了多久,細細笙箫與嘔呀唱腔飄入耳中,混着車轍碾過石闆的辚辚聲,将這個黃昏襯得更加寂寥。
這幾日四處碰壁,花半夏再怎麼能撐,也不免心灰意懶。
有外出采購為借口,她無須急着回宮,正好趁機透口氣,怎料不知不覺便來到了康樂坊那所小院。
烏漆院門緊鎖,螭奴顯然不在家中。
花半夏并不意外。他上次說過近期會很忙。
因聯絡上了不少商号夥計,螭奴已打算重整家業,東山再起,此前還特意叮囑過花半夏,回來時若趕上他不在無須擔心。
花半夏拿鑰匙開門進去,果見廳堂内茶桌上壓着一張字條。
鐵畫銀鈎的字迹正是他的手筆:商号有事,外出一趟,五日後回。
字迹落款日期是昨晚,剛好錯過了此次相逢。
或許這便是命吧。
花半夏将字條折好,輕輕握在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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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個輕言放棄的人,何況還有家仇在身。
為購得赤焰砂,她一面帶着靳宇飛多方打聽,一面在市場放出宮中加價購買赤焰砂的消息,同時派出心腹沒日沒夜緊盯各路賣家。
五日後,果然在黑市找到了一家來自北疆的行商。
幾名行商在西市臨時租了家鋪面,據說手上的貨昨晚剛從北疆快馬加鞭運到京城。
花半夏跟着夥計來到庫房,見裡面的赤焰砂的成色上佳,在貨源如此緊俏的當下對方卻未加價。
她不由喜出望外,當即與掌事夥計訂下全部貨品,并吩咐心腹先将部分貨品運回禽坊。
不過随後的大筆交易,還需等明日與這夥人的掌櫃交契畫押。
翌日花半夏早早從宮中領了對牌,兌出銀錢,帶同靳宇飛幾個來到西市。
才到店鋪門前,掌事夥計便瞧見了他們,将幾人請進後院一間會客廳堂。
但他說掌櫃染了風寒,此刻正在茶室休息,不宜見太多客人,故而隻許花半夏一人入内。
靳宇飛幾個聽後,不禁流露出詫異和警惕之色。
花半夏卻道:“無妨。”隻要能拿下這批訂單,别說什麼後院茶室,鬼門關她都敢闖。
不多時,她跟着掌事夥計來到後院深處那間茶室。
“掌櫃,您等的貴客到了。”夥計在外屈指叩了叩門,恭而敬之地沖裡面說道。
伴随着一陣低咳,裡面傳出沙啞古怪的聲音:“還不請進來?”
夥計開門向内做了個有請的手勢,等花半夏進去,又從外面掩上了門。
門扉發出一聲輕響,花半夏沒來由地心頭一緊。
這間茶室設在陽光照不到的背陰處,室内幽暗森冷,透着一絲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