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上次無端中毒之後，裴淮便隐隐有種離譜的猜測，如今孟雲祁驟然生命力消退，即使再難以置信，眼下的因果牽連也讓他不得不信。

伏影乃與他一體相連的神識所化的本命佩劍，先前他解孟雲祁劍氣時也将其吸入了一脈同宗的伏影。如今驚覺這劍氣竟不單單是護體，而是支撐孟雲祁的生命力的源泉，早就與她融為了一體。劍氣是她，她亦是劍氣，劍氣消散，孟雲祁便會徹底隕滅，連帶着吸了劍氣與伏影融為一體的裴淮也會一同被牽連。

裴淮抿唇深思，從未想過會有今天。

早先解的劍氣已然和伏影徹底融合，不可能再回到孟雲祁體内，他和孟雲祁已然是一條船上的螞蚱，更是一命相連的雙體雙生。

此事若傳出去，已經不僅僅是麻煩，而是曾經萬人之上無對手，天才舉世無雙的裴淮，将有一個巨大的緻命缺點。隻需拿捏了孟雲祁，便可輕易的将他陷入死地。

裴淮微歎。

孟雲祁仍是愣愣的，似是還未完全消化他話中的巨大信息。兩個重點，一是劍氣是她的生命力，它們融為一體，二是她不可再繼續解劍氣？

這豈不是代表她的禁锢将一直存在，不可再解了？

一股巨大的悲傷如潮水般湧來，孟雲祁十分的無措，本以為禁锢有法可解，如今竟又成了死局，一想到曾經多年苦修都不曾突破半點的日子，無數人辱罵她天賦低下，癡心妄想，她便覺着心痛難忍。

為何總是這樣，孟雲祁想，即使給了她旺盛仙緣，但是天道似乎從不曾眷戀過她。每次覺着有一些希望的時候，緊接着便是無限的失望，仿佛就是要告誡她，你就是這樣爛的命數，認命服輸罷。

如此想着，孟雲祁怔愣的發呆，眼淚如斷線的珠子般吧嗒吧嗒的掉了下來。

裴淮看見她的眼淚也是一愣，有些無措。他下意識擡手拂去她的眼淚，那淚珠濕潤溫熱，一滴一滴砸在他的手背上，仿佛裝滿了她的心碎和委屈，隻是裴淮方伸出手便後悔，便架在這，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無妨。”裴淮垂下眼，遮住自己眸光中的晦暗，像是安撫她，他低聲道：“有禁锢并非無法修煉，早先解了一部分劍氣已松了不少，隻需繼續勤懇修習，我信你定可突破大成。”

“真的嗎，師兄。”孟雲祁太難過了，她的眼淚仍簌簌落下，像是覺着有些丢臉，有些使壞般用他的袖子蹭了自己的眼淚和鼻涕。眼前這人慣如清風朗月般清淨自持，高高在上貴不可攀，她偏想要故意把他弄髒，心裡好像才好受些。

裴淮難得沒避開她的動作，就着她的舉動輕聲應：“嗯......小起。”

孟雲祁雖還難過着，卻又覺得自己好像終于陰差陽錯和這個谪仙般的大師兄拉進了些距離，不知為何心底又有些開心。她又意識到自打她上次耍無賴偏要喚他師兄以後，這好像是他第一次真的喚她小起。

小起，小起。

孟雲祁覺得這個名字甚是好聽。

漸漸心裡的難過滋味有些收住，一時的情緒崩潰不作數，她孟雲祁還是那個不認命、不舒服的性子。天道待她不公又如何，她便自己為自己争個公平。

孟雲祁吸了吸鼻子，剛哭完的眼睛有些微微泛紅，她仰起頭試圖縮回去最後的淚意。

裴淮已不知不覺間收回手，他默默将那髒了的衣角掩起，伏影被他牢牢握在掌心，此刻他心知肚明隔着伏影，他已與另一人的命數緊緊相依。

孟雲祁渾然不覺，裴淮眉眼間掩下是怎樣的擔憂和憂愁，方才她一時有些失态，如今重拾心境，又有了繼續堅持下去的決心。

“争取早日突破大成，”孟雲祁鼓起信心，“我若突破，一定第一個來給師兄報喜。”

*

自打得知無法靠解除禁锢來提升修煉速度後，孟雲祁更加用心。她日日跟在遂恩長老背後求教，若得空便偶爾往裴淮那送點甜食。

遂恩被她磨的頭大，“該學的我已盡數教你，剩下的就要看你的悟性。”

若說修道之法，遂恩并不是最擅長的，他更擅長的是挑選出衆的弟子，并指引其成長方向。故而雖然作為問劍的三大長老之一，但他經常被派去的任務卻是負責考教。

遂恩眼珠一轉，倒是靈光一現：“我雖教你的東西有限，但那兩個老家夥也許可以幫你再突破些。”

“此話怎講？”孟雲祁目光炯炯，隻要是有可能助她提高修為之事，她都願意去嘗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