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宴:“我知道。”
餘棠點頭,然後移開視線,語速極快地說:“請統領親自講吧。”
這句不知道對誰說的話,讓謝宴打起精神從頭暈目眩的狀态裡抽離出來。
一人從書架後行出。黑色勁裝,發髻高束,常年不變的平淡唇線。他站在書架一側,并不上前,陌生人似的打量謝宴。
餘棠介紹道:“這是賀既賀大人手下暗衛左統領。實不相瞞,我家将軍其實已經與賀大人結盟,此前解青桐之圍時偵察、誘敵便是左統領和暗衛等出手相助。”
謝宴點頭,而後語氣熟稔地問那左統領:“十五,現在甯北是什麼情形?”
十五眉尾輕擡,收起冷漠神色,換成往日裡沉穩。他走近謝宴,不動神色地看過後者眉眼間病氣,說道:“軍報被截留,但暗衛已經往京中去。陸宣芳在甯北的勢力紮根比預想得還深,甯北如今幾乎與外界斷絕聯系,裡面的出不去,外面的也進不來。”
謝宴:“不單是甯北,垣什怕也和他關系匪淺,他們這對貿易夥伴還挺長情。究竟許諾了多少好處,能讓他自信到圍死我們的同時,又哄住垣什按兵不動?”
陸宣芳一心要殺人,想得昏了頭。山頂上餓得眼冒綠光的狼群,怎麼可能按捺住性子拾人牙慧?
頭腦發昏的、算計人的在後方高坐;被算計的身在山下,對着惡狼袒露脖頸,卻不能後退。
退了,群狼必至。
也許陸宣芳也沒有昏到那程度,反而精明得很。
謝宴晃了晃頭腦中的糨糊,呼出滾燙氣息。
十五想到來時賀既的話,從懷裡拿出一小瓶藥,放在謝宴跟前。“可治療風寒。”
謝宴定定看着藥瓶細膩瓷面,問道:“火是王在田放的?”
十五:“八九不離十,但他手腳極其幹淨迅速,目前抓不到證據。”
“演了這麼多年草包也是有本事,”謝宴看餘棠,“抓了吧。”
餘棠心領神會,提腿要往門外去。當他目光又一次從藥瓶上掃過時,沒忍住秃噜出被蒙騙的怨念:“謝大人你也是啊?”
謝宴将藥瓶揣進懷裡,坦然道:“是啊。”
餘棠想到雲橫臨走前将他引見給十五的嚴肅和鄭重,心中百感交集。他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問:“卧虎關怎麼辦?”
剛搶下卧虎關的雲橫和其他将士怎麼辦?
原本計劃,情勢好便駐守卧虎關,不好還能回撤到鳴玉城養精蓄銳。
如今軍中糧草稀缺,甯北經曆了大雪、戰争,百姓自足都難,亦沒有多餘的糧草養近二十萬士兵,此時若是又退,無非将領土二度拱手于人,并無益處。可卧虎關沒糧,他們也無法長時間停留。
謝宴:“退不得,守不得,那就再往前。”
餘棠:“因糧于敵?”
謝宴:“置之死地而後生。”
......
餘棠出去後,謝宴接過十五遞來的信,展開三五行看完,把京中局勢在腦中過了一遍,指尖下意識描摹紙上勾畫。
“天氣冷了,他還好嗎?”謝宴問。
十五一闆一眼:“一切都好,不必挂念。”
“原話?”
“是。”
“多久前的原話?他就教你這麼糊弄?”
十五沉默。
謝宴低頭笑笑,有些無奈。
“我也好糊弄。幫個忙吧,幫忙保管下這個,”謝宴拿出一封貼身的信,邊邊角角有些磨損,“等我回京就找你拿回來。若是哪天回不去了,就給他。”
十五收了信,飛檐離開,但很快又去而複返。“信件,謝大人要仔細看。”
謝宴望着窗沿出神,突然福至心靈似的撐開信封。
在信封内部,寫着細細的兩行字。
第一行寫:若是想看,也不必等到生日。
第二行寫:走針的聲音夜裡聽着有些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