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慎面朝地圖,目光定在卧虎關所在,背對衆人說道:“當此之時,攻卧虎關,即‘攻其所必救’,理論可行。‘冒進’不至于,此舉或能一轉局勢,但務必做好補給增援,配合得當。”
“如此......”陸宣芳喃喃。
袖面下,賀既手心握緊。
......
邁出青桐城,又馬不停蹄繞過鳴玉城,主動踏進敵軍勢力範圍這一舉動,摧毀了慣于防守的甯北士兵身上經年累月的散漫。
天上明月有缺,缺口鋒利,像泛着冷光的勾戟。
善于守城的餘棠和平庸但也無過錯的王在田留在青桐城,雲橫親領精兵攻打卧虎關,謝宴則領軍埋伏在鳴玉城外。
當内閣等人圍坐一堂讨論軍情時,謝宴已經在鳴玉城外守了三天。
他在等一個消息,一個能逼得鳴玉城中蒼人出城的消息。
終于在第三天的月亮快要墜下去時,那個消息來了。
“大人!卧虎關拿下了!”
“好!好個雲橫,”謝宴搓了把臉,“現在起不抓往鳴玉城通風報信的探子了,再有來的,就放他們過去。”
“若是這一時半會兒沒人來......”
謝宴起身: “那就搭把手、幫個忙,往城中散播消息,不說卧虎關被攻下了,就說正遭遇襲擊。”
“另外,讓将士們做好準備,等的兔子終于要來了。”
......
城中軍帳内歌舞升平被酒缸砸碎。
“什麼?!臨人直接攻向卧虎關了!”
怒意漫上思圖的臉,混着辛辣酒氣,讓席間心生怖意,原本嬉笑回旋的舞者匍匐在地瑟瑟發抖。
“沒腦子的蠢貨!”思圖拔出刀,一刀揮下,将桌案連着其上盛放食物的盤子一起攔腰切斷,然後搖晃着身子,高舉大刀喊道:“來啊!和我一起殺去卧虎關!”
鳴玉城火光四起,兵聲大作。個把時辰後城門沉重放下,蒼軍魚貫而出。馬上的人,和人下的馬,俱是眼露兇光。
在一衆近乎瘋癫的氛圍裡,思圖的謀士苦守不多的理智。他望着近在咫尺的山谷,打了個寒顫:“王......王爺,此處易于伏擊。”
思圖嫌惡地看了看謀士。打上回在青桐城下失利後,他就對這個全程目睹自己窘态,總是跳出來喊“有詐”的大臨人心生不喜。“有詐”,“有詐”,不管三七二十一,喊這兩個字就好了,蒙中了有功,沒蒙中也沒人會去追究他的錯。真是無聊無用到讓人讨厭。
“你什麼時候還有别的話說?”思圖白他一眼,“臨人戰力也就那樣,打個卧虎關就不得了了。”
說完他向前一揮手,打着馬,進了山谷。
山谷不長,也就不到二裡路,剛一進去并無人息,隻有疾風呼嘯而過,在谷中形成駭人聲響。但又走出五六百米,仍是隻有風聲,蒼人提起的心慢慢放下。
再走約摸一百米,隐約能借着月光看清谷外的景象了。
思圖心中得意,目光輕蔑地從山谷上方掃過後落回謀士身上,口中吐出嗤笑。
變化就發生在這一瞬間!
山谷上燈火驟然亮起,綿延成明亮的幾道。震天的喊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像是蓄勢待發的天羅地網,又像是傾覆的降魔巨鼎。
“有詐!”有人高喊。
思圖忙于應付從昏暗處傾洩而下的攻勢,無暇再去找喊叫的人。
原本勢頭正盛的軍隊死傷無數,剩者向兩頭逃散,馬蹄踩踏在其餘人渾熱而不辨生死的身體上。
思圖在手下護衛下一路殺出,沖在最前,山谷外影影綽綽的小土丘越發清晰......不對!
“土丘”猛然翻身,變成一人高!
這哪裡是什麼土丘,分明是潛伏已久,守株待兔的臨朝兵!
思圖連忙拉緊缰繩,要往身後跑,馬蹄卻被地上堆積的刀兵屍首絆得一踉跄,被酒氣泡過的腦子轟然暈眩。
意識再次回籠時,他已經被綁住四肢,按在地上,面朝山谷出口方向。
一道高瘦的人影從山谷外走進來,銀色盔甲上閃着月光。
“你就是謝......”
“謝宴。”謝宴說着,手掌在面前揮了揮——數萬之軍踩碎了積雪,将睡在雪下的沙土揚滿了山谷。
毫不忌諱地報了自己名諱,謝宴蹲在思圖一步開外,打量道:“你就是......”
思圖咬牙昂頭。
“......就是我等手下敗将,兩次。”
思圖怒目而視,幾乎要掙脫身後按着他的兵卒,猛往前撲。
謝宴反手從背上抽出弓,一端握于掌中,一端抵上思圖喉間:“不要動,再動就是箭頭了。”
敗軍殘将中包括思圖在内的部分被收押,另有部分逃竄而走。
手下報告:“大人,逃走的一些轉身逃往鳴玉城,一些鑽到山林子裡去了。”
謝宴:“派人在入山口蹲守,能抓住最好,不能抓就先盡量将他們趕往一處。至于往鳴玉城跑的那些,我們這就回去收個尾。”
“末将請命追擊敗寇!”
“末将也......”
“報!急報!”
躍躍欲試追擊敵人的話語和氛圍被突然沖出的人打斷。
在報信者兩腿一軟将要摔倒在地時,謝宴将其一把扶住,認出這是常在餘棠身邊打轉的年輕兵卒。
謝宴心中湧起強烈的不安:“怎麼了?”
“沒了......”
“什麼沒了?!”衆人圍過來問他。
兵卒渾身酸軟,一邊大喘氣一邊帶着哭腔說:“......一把火......囤糧被燒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