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逃跑的時候,不是往上,就是向下。
幾個月間,陸擇栖已擁有追捕索朝祺和林育睦的兩次經驗,将獨自消失于人群的選手捉拿歸案完全不在話下。
他在樓梯口張望一下,練習室大多在上層,上樓的話難免會和其他選手碰面,因此,程欽往外跑的可能性顯然更大。
作完初步的判斷後,他走出門,果然在樓外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人站在不遠處的樹下,垂着眼簾看地面,食指有規律地點着褲縫,枝幹的影子爬了滿身,像是等待了許久。
陸擇栖有些拿不準對方的意思了,換做是他,在大庭廣衆下經曆這麼一遭後絕對會後悔得想把自己藏起來誰也不見,而不是老老實實地立在太陽下,還被陽光刺眯了眼睛。
他四下望去,工作人員此時正忙着整理場地,選手們在采訪結束後大多會選擇回練習室溫習,周圍寂靜無聲。
“你不會是專程在等我吧?”他忽地産生一個令人感到有些不快的猜想。
對方的目光沒有躲閃,而是平靜地回望他,跟随他逐漸走近的腳步:“你為什麼會這樣想?”
“我們要在這裡說話嗎?外面這麼冷……”陸擇栖擡起眼,航拍攝像機以藍天為背景,懸停于二人上方,“而且這個東西也在。”
“别這麼為我着想。”程欽微笑着,好整以暇地望向他,“我們就在這兒吧,我哪兒也不會去。”
“哦,那好。”陸擇栖點點頭,來到樹蔭下,“我知道你在等的是我,原因很簡單。”
陽光的碎片漏到他身上,像是有金色的火光在跳躍,“昨晚我問你要不要參加練習的時候,忘記說這是朱嘉甯的提議,今天主持人提到這件事時,第一個問的人也是我,他的消息從何而來我不在意,但我想,你是不是一直都把它當成是我的主意了?”
程欽咬了咬嘴唇,不置可否。
“雖說提出想法的是朱嘉甯,可說要幫忙通知你的是我,你說自己不知道,怎麼看都會是我的責任。即使如此甯甯也率先站出來,保護我不被非議,孟凡炟則是純粹看不慣有人明目張膽地撒謊,說他正義感爆棚還是太中二都好,小林隻為了制止孟凡炟,同時也幫了你的忙,讓這一頁得以輕輕揭過……”
陸擇栖停下來,直視對方的面孔,想從中找出動搖的痕迹,程欽隻是低下頭,慢慢不再看他。
“我猜,托他們的福,之後這一段應該也不會出現在節目裡了。”他繼續說下去,“回到最開始,你誤以為團體練習是我的建議,所以才會假裝不知道,營造被孤立的假象,得知真正的提議者是朱嘉甯時,你的驚慌應該不是演出來的吧?那個時候你的确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朱嘉甯和孟凡炟隻是意外被牽扯進來的倒黴蛋罷了,你真正的目标是我才對。所以,你想等的人也隻能是我了。”
他凝視着對方毫無波瀾的雙眼,靜靜等待數秒。
“說點什麼吧?我都如你所願來見你了,别讓我一個人講單口相聲好不好。”陸擇栖眯起眼,樹随風動,将他的表情隐藏在陰影之下。他回憶了一下孟凡炟平日的樣子,不耐煩地蹙起眉,學着對方啧了一聲,轉身要走,“算了,我以後不會再——”
“等、等等,”程欽急匆匆地喊他,伸手在空氣中抓了一下,什麼也沒撈到,“我……”
孟凡炟的特技好好用啊。
陸擇栖随之停下,偏過頭看着面前的人:“怎麼?”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程欽仰起臉,弱弱地說。
“你指什麼?”陸擇栖回過身歎了口氣,熟悉的疲憊感自心底湧上來。這個世界的人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他不再看對方,視線漫無目的地遊走,地上積雪未消,今天是難得的好天氣,“我不在乎你的道歉,隻是想知道原因罷了。你好像昨晚還說要做我一輩子的粉絲來着?之前我沒搞懂,現在明白了,原來你要做的是黑粉啊——我這個詞用法應該沒錯吧?”
語落,程欽人偶般了無生氣的面孔終于有了變化,他微微睜大了眼,極緩慢地搖了下頭,仿佛很難以置信似的:“我不是,我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