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班主任在群裡問成績了,說私發給他。”
薛遊仰靠着沙發,兩腿吊兒郎當地交疊搭在茶幾上。
查成績這個夜晚,注定不能平靜,班級群和朋友圈比過年還熱鬧。
興奮冷卻,五個人各在沙發占了個位置,微信和Q|Q裡是回不完的消息。
“我們班也是,”林雨彤埋頭敲着手機,餘光瞥一眼那兩位成雙成對的,偷笑,“也不知道老蔡知道你倆成績,是啥反應。”
駱眀昭把成績截圖發給蔡楊:“能什麼反應,難不成送個紅包啊。”
群裡又有了新消息,蔡楊密密麻麻發了一長串注意事項,駱眀昭隻能從裡面挑重點的看,比較重要的就是兩點,報志願和畢業典禮。
圍在茶幾熱熱鬧鬧地折騰了半個小時,駱眀昭有些口渴,起身去廚房拿冰水,剛拉開冰箱門手機就響了,她亮起屏幕,是林以征的消息。
林以征:【怎麼樣?】
簡單粗暴,駱眀昭雖然驚訝他會來問,但仍是順勢把截圖發過去,很快,更簡單粗暴的來了,他也甩過來一張圖。
駱眀昭:……
“我還以為,這輩子身邊不會出現高考屏蔽生呢。”駱眀昭抱着幾瓶礦泉水回去,感慨地說。
“誰啊?”薛遊很快反應過來,“你班那個林以征?”
駱眀昭抿着唇像鴨子,很鄭重地點點頭。
“八中今年算是要放鞭炮了,感覺林以征能沖省狀元。”梁若璇成績達到自己預期值,心情很好,“畢業典禮不知道要怎麼大操大辦,咱們校長估計路過一中大門都得笑出聲來。”
林雨彤擡起頭:“典禮哪天?”
駱眀昭:“下周一。”
高二那會兒參加過上一屆的畢業典禮,這種慶典都是全校性的,看着學長學姐臉上全都是一副即将奔向新生活的憧憬和期待,那時候也許沒法真切感同身受,畢竟高二學生全情沉浸在要升高三的緊張中,可現在不一樣。
将近十一點,即使興奮,奔波一天的帶給身體上的疲倦,催着人休息,明上午還說返程要順道去水庫逛一圈,大家也一個接一個回到房間。
零點雖過,但牧時桉是唯一留在客廳的人,他側倚着沙發扶手,手指一直在屏幕上滑動,他是在查北京的醫科大學,查王牌專業,查分數線,查地理位置。
“大侄子你還沒睡呢?”梁若璇腳步輕巧地從二樓下來,看到牧時桉的背影有些錯愕,“明天你還開車呢,快睡吧,要不身體吃不消。”
牧時桉尋聲望過去,木樓梯旁挂着個時鐘,這他才發現,自己沉浸在手機裡甚至忘記時間,眼睛酸澀,他伸手捏捏眉心。
“馬上,”他收起手機,“你下來幹嘛?”
梁若璇揉揉肚子:“餓了,燒水泡個方便面,你吃嗎?”
“我回房間。”
餐廳有即熱飲水機,梁若璇撕開手裡杯面的封口,正專心緻志地往裡倒調料包,擡起頭卻看見說要回房間的人,站在餐桌對面,靠着牆在看她。
“最多分你一半吃啊,我就帶了這一個。”梁若璇還以為他反悔要來吃面。
牧時桉沉默着,半晌,說:“報志願,你有什麼想法嗎?”
梁若璇手一抖,粉包撒出去小半袋,心止不住地跳。
太安靜了,所有人都睡着,窗外是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耳畔滴答滴答,時鐘走得很大聲,似乎把一秒鐘拉得很長很慢。
“我想去同濟,但這個分看去年的分數線有點極限,現在的目标是廈大。”她說。
牧時桉看着她:“想去南方?”
梁若璇埋頭清理着桌面,輕嗯一聲,她想去個離家遠的美麗城市。
沒等到牧時桉的下文,她捧着杯面去接水,轉過身就聽身後他的聲音。
“北京好學校也很多,如果你要考慮北方城市做備選,可以查查。”
滾燙的熱水流下來,隔着層紙杯梁若璇隻覺得手心溫暖,她垂下眼:“報志願還有幾天呢,不用着急。”
“嗯。”
……
次日清晨,駱眀昭收拾完東西坐在床上緩神,太久不鍛煉的後果就是,身子跟被大卡車碾過一樣疼,她扒拉着手機看那昨天将近兩萬步的記錄,感覺昨天的她,可真的是一身牛勁。
房間門被輕敲幾下。
牧時桉聲音隔着層門,聲音很悶:“收拾好了嗎?下樓吃飯。”
“進來吧,我沒鎖門。”她朝着門外說。
牧時桉推門大步進來,他四下環視一圈,随身物品早就被收拾好了,駱眀昭穿好出門的衣服,呆坐在床上發呆。
“怎麼這副表情。”他笑。
駱眀昭把包塞他手裡,好像被人卸了勁一樣,說話都懶得張口:“你幫我拿吧,我真沒勁了。”
“抱你下去?”牧時桉坐她旁邊笑着湊上去,擡起她下巴親了親。
駱眀昭懶得理他:“好累,再坐兩分鐘。”
“随你,薛遊還沒起床呢。”
駱眀昭像是沒有骨頭,腦袋貼在他身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刷手機。
微信彈出個消息,駱眀昭點進去是家庭群,來自王樂萍的一段小視頻。
昨天出成績,她如約第一個将成績發給了王樂萍,隻是她好像反應淡淡,即便是在鬧别扭,說自己不難受就是騙人的。
駱眀昭點進視頻,拍攝角度很怪,攝像頭朝着像是對着地,可是角度固定也沒什麼好看的東西。
“看什麼呢?”牧時桉偏過頭。
“不知道,我媽發給我的小視頻,但是又看不懂這是什麼。”她退出去,準備@王樂萍問問。
牧時桉一針見血:“你是不是沒開聲音。”
“好像是哎。”她這才把音量調大。
此起彼伏的鞭炮聲震耳欲聾,此起彼伏,即使是透過手機聽筒傳到耳膜裡也威力不減,視頻很短,不過四五秒,駱眀昭還沒反應過來,小視頻就被撤回了。
幸福小王:【發錯了。】
接着,一條新的視頻發過來,點進去,鞭炮噼裡啪啦的聲音如潮水般襲來,空氣裡淡淡的煙塵和被風刮起的紅色碎屑,最重要的是,在後面一層樓房的玻璃上挂着條紅色橫幅——熱烈祝賀駱眀昭高考金榜題名。
“這是啥呀。”駱眀昭眼睛有點酸,但卻沒辦法不笑。
她能認出來,城區裡不能放炮,這是縣城,那一樓挂橫幅的玻璃不就是姥爺家。
視頻她反反複複看了好多遍,等再擡頭時,早已糊了一臉的眼淚,可卻哈哈笑得跟撿了錢一樣,滑稽又狼狽。
牧時桉從未感受過這樣直白熱誠的父母親情,他垂下頭替她擦眼淚,對她沒轍:“别笑了,傻不傻。”
“你嫌棄我?”駱眀昭頂着個核桃一樣眼睛瞪他。
“可能嗎?”
就是覺得好可愛。
-
畢業典禮那天,同樣也是填報志願第一天的日子,典禮九點開始,八點半就要進校。
從早開始,便毫無征兆地下了大雨,幾乎想要把绮城澆透,可等準備出門,卻又放了晴,就像是老天爺在跟大家開玩笑。
駱眀昭把夏季校服從衣架上取下來,前夜她還用了用熨鬥,把白色襯衫和裙擺那一點點褶皺熨平,這大概是她這輩子最後一次穿上這身校服吧。
八中确實是個挺不一樣的學校,作為绮城重點高中,它沒那麼死闆也沒那麼循規蹈矩,中考成績其實駱眀昭也是能去一中或是附中的,但是她沒有。
選擇八中除了離家近之外,還有一點,八中的校服是绮城所有學校裡最漂亮的。
就是這麼樸實的理由,她來了這裡,遇見她生命裡很重要的一群人。
系好扣子,套了一件連帽衛衣外套,她換鞋走出家門,牧時桉就等着外面,同樣也穿着那身校服,兩年前的夏末,他就是穿着這身在二食堂前,匆匆一瞥。
駱眀昭從上至下打量着他,兩年時間,他更成熟,輪廓也更清晰冷淡,似乎更沉穩了些,但要是讓當時自己去想象,這樣的一個大帥比,拽着她要親,她肯定覺得在做白日夢。
“你說,會不會所有畢業生就隻有咱倆缺心眼地穿校服去吧?”駱眀昭關上家門,忽然有些心虛。
牧時桉拽着她的手,十指相扣:“放心,他們仨都穿了。”
“那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