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萬裡,他們并肩等在16路公交車的站台上,遠遠望着公交車朝着他們而來,晃悠晃悠,像是讓駱眀昭回到了從前每一個平淡如常的上學路。
兩人手裡都握着一卡通,車門緩緩開啟,“哔”地一聲,刷卡成功。
“小朋友遲到了?”司機師傅無意間偏過目光,看到他們身上這身校服,随口搭讪,這趟線他不知道跑了多少久。
駱眀昭愣了愣,回過神來後朝着大叔笑笑:“嗯,起晚了。”
車廂空蕩,按着習慣,他們坐到後排裡刷卡機最近的靠窗座位。
望着逐漸倒退的風景,駱眀昭說:“今天就開始報志願,你有想法了嗎?若是沒有咱們再看看,還有幾天呢。”
“大概吧。”牧時桉抱着胳膊,仿佛從前那般懶洋洋地向後靠着。
駱眀昭憤憤地扭了他一把:“大概個屁,我正傷感着呢,别逼我破功。”
“傷感什麼?”他笑得沒個正形。
她沒頭沒腦地說:“傷感我男朋友以後不是青春男高了。”
“要不我再複讀兩年?等你喜歡熱血男大的時候,我再去北京找你?”
一路天南海北地胡說一通,公交到站,駱眀昭遠遠地看向校門口,都是穿着校服進學校大門的人,校門斜坡旁的大樹下,看見三個熟悉的身影。
駱眀昭真心沒想到:“合着咱們倆來的最晚?”
梁若璇轉頭看見了朝這邊走的兩人,揚起笑:“你們倆終于來了?”
“怎麼不進去?”駱眀昭很順手就抛棄男朋友,兩隻手挽着好姐妹,“不是先回班嗎?”
林雨彤說:“我班裡也沒幾個熟人,還不如多等等你倆。”
梁若璇:“同上。”
薛遊非要當那個顯眼包,舉手:“我被迫。”
他們邊聊着,邊并排走進校門,大雨過後,甬道的兩排樹葉子格外綠,腳底下有些反着光的小水坑,不深而且踩起來“啪嗒啪嗒”的,很有趣。
說起來,因為班級不同,早晨上學節奏不同,他們從沒一塊這樣進過校門,俊男美女一群還挺亮眼,駱眀昭也不知道怎麼想的,想象那種韓劇慢動作,挺起胸脯,偏着頭美滋滋撩了一下頭發。
“……”
“駱眀昭你幹嘛呢?”校門口人來人往,林雨彤想閉眼裝不認識她。
“不像韓劇女主嗎?”
薛遊精準吐槽:“像去屑我用海飛絲。”
“謝、滾。”駱眀昭捧着臉,她指定是瘋了才幹出這種事。
“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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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可惜,林以征省第三。”
“那也很牛逼了好嗎?”
正主在講台上舉着稿演講,隊伍裡有人在小聲議論,駱眀昭站在隊伍裡聽個真切。
人外有人,但林以征似乎對此事并未在意,就像他跨年夜說的,誰先給他打電話他去哪,據說北大快人一步,比起這個,還是胡曉月讓她震驚些。
“你準備去浙大了是嗎?”剛剛在座位上,駱眀昭這麼問她。
胡曉月點點頭,她實現了自己在牆上的目标:“你呢?”
“北京醫科大學。”她說。
典禮結束地很快,操場上合影的合影,聊天的聊天,還有感性地圍在一塊抱頭痛哭,駱眀昭聽這聲音,總隐隐覺得耳熟。
她還是不能完全适應擁擠的人群,心理醫生告訴她慢慢來,等到她真正決心放下一切的時候,病去如抽絲。
“我在這,牧時桉。”穿越人潮,那個身影朝着她走來,一把牽住了她的手。
迎着陽光,駱眀昭笑意真切,手掌攥着的這個人,就是她慢慢來的底氣。
梁若璇也很快從前排過來這邊。
原本的計劃是,跟幾個老師去合個影,聊一聊,中午在學校食堂吃頓飯,然後就去校門口的網吧填志願。
“然後下午呢?”牧時桉勾起唇。
“然後,”駱眀昭裝作沒讀懂他的言外之意,“然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即便知道她在那裝,牧時桉還是視線幽幽掃過來:“用完就扔啊你。”
“我在聽什麼虎狼之詞救命,”梁若璇堵着耳朵,實在在這呆不下去,迫切希望那倆人能趕緊過來陪她,她往身旁撤了半步,卻意外看見,“抱着蔡老師嚎的人是誰啊?”
駱眀昭愣了一下,順着瞧過去,二班的物理課代表正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抱着蔡楊哭,那場面。
穿過人群,她與蔡楊的目光無意中有片刻對上,似乎在說,救救他。
“老蔡快被勒死了吧?”牧時桉沒心沒肺地說了句。
駱眀昭:“那還不去救救他!”
三人過去,趕緊過去,蔡楊眼睛一亮,趕緊說:“哎呦駱眀昭是來找老師的是吧,哎呦你看,她找我,咱們待會兒再聊啊。”
說罷,便從男課代表的手臂裡鑽出來,倉皇逃竄。
幾人移動到靠教學樓的大樹下,駱眀昭一副老蔡,你不行啊的表情,說:“老師,你怎麼就成那樣了?”
其實駱眀昭對那個男生印象還挺好的,有好多次被蔡楊留在辦公室裡寫題的時候,他都幫着勸勸,雖然用處不大就是了。
蔡楊咳嗽兩聲,整理自己有些淩亂的襯衫:“舍不得我呗,嗨,還是人格魅力太大。”
“……”
駱眀昭他們仨都是一班的,樹蔭下蔡楊跟他們聊了幾句,很快林雨彤薛遊就順着地址找了過來。
“蔡老師!好久不見!”林雨彤激動地跟他揮揮手,自從分去藝術班,他們就沒怎麼見過了,更何況後來林雨彤半年都沒來上學。
蔡楊哼了一聲:“辛苦教你一年半,現在才想起來見我,帶着小男朋友來的?”
薛遊:我嗎?
林雨彤趕緊擺手:“蔡老師,不是,您怎麼見誰都是一對啊?”
“這不是我旁邊就有一對嗎?”蔡楊意有所指。
駱眀昭扯了下嘴角:“您點我大名多好。”
樹下微風,把蔡楊那幾根泛白的頭發吹得翻起來,他歲數也不小了,教不了幾年學生,這應該是他最後一次當班主任了。
蔡楊又跟着囑咐幾句,大概是每次送走一波學生都會說,進了大學也不能荒廢學業,記得回來看看,有麻煩可以來找他,說得三個女生鼻頭一酸。
“好了,别哭了,高興的日子,”蔡楊熟練地從手裡的兜裡翻出紙遞出去,“要是需要,中午綜合樓機房是為你們開着的,有報志願上的問題,也可以去辦公室找我。”
最後快分别時,薛遊幫着給他們合了影。
“那蔡老師,我們先走了。”林雨彤吸了吸鼻子。
“蔡老師再見。”
向着操場出口走了好幾步,駱眀昭卻聽身後蔡楊叫住自己和林雨彤:“你倆過來一下。”
兩人又不明所以折返回去,剛剛就發現,蔡楊手裡一直拿着個口袋,不透明,看不清内容,見她倆過來了,他從裡面翻了翻,拿出兩個黑色的小盒子,交到她倆手裡。
“南校區推倒重建了,施工之前我回去了一趟,把咱們班那塊門牌拆下來了,做成這個就當給你倆留給紀念。”他說。
駱眀昭愣着把蓋子打開,是一塊小小的獎牌,比一元硬币大不了多少。
林雨彤哭得更厲害了。
駱眀昭啞着聲音:“謝謝,蔡老師。”
蔡楊心裡也不好受,南校區是他工作一輩子的地方,還好在最後的時候,他還收獲了可愛的學生,那門牌總歸也不大,隻做出五塊,但第一反應,他便覺得要給她倆各留一塊。
“行了,以後别把我忘了就行。”他說。
“恩。”
那是獎牌,亦是謝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