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提黃帝的地位如何,他的暴力程度就不是伯益這個還會勸禹先禮後兵的人能比的。
上古時代從某種角度上來說其實也算是工程師統治世界。
伯益是,黃帝也是。
隻是伯益身上的很多特質都更接近于純粹的工程師,黃帝還是更傾向于一個政治家、軍事家。
哪個更危險兼職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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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把軒轅氏看做一種精神圖騰、一種祖先崇拜看待的話,那麼軒轅氏肯定是一個完人、一個聖人,品行和操守都如白玉一般無瑕,智慧如同日光一般永遠地照耀大地,他的事迹鼓勵着過去、現在甚至未來所有的炎黃子孫。
軒轅氏不該有缺陷。
這條規律甚至可以作為一種政治正确來看待了。
軒轅氏是慈祥的,和善的,是應該能夠滿足所有人對于道德幻想的存在,但是如果把他當作一個真實的人來看待的話,那他們就不得不抛棄一些幻想了。
他是個不折不扣的首領,而且一生之中征服的大小部落不計其數,戰争發家,暴力征服炎帝的部落,獲得了更多的資源,然後劍指蚩尤,同樣是通過戰争征服。
如果蚩尤如傳說中的那樣是個戰神的話,那擊敗了蚩尤的黃帝算什麼?戰神中的戰神?
而慈不掌兵這種事情完全是常識級别的事情。
在戰争中,即使是身邊親近之人也會難免失去生命,手下忠誠之人往往會成為敵人的頭号目标。
無論是阪泉之戰還是涿鹿之戰,常規的描述都是放在了黃帝的道德以及技術優勢上,其中的傷亡已經被後人有意無意地模糊掉了。
但是傻子才會信幾場戰争中死亡人數少到都不值得一提了。
大同系統崩潰後男人之間搏殺得血流成河,掠奪、殺戮和統治已經成了主題曲了,和諧與平等已經成了虛僞的粉飾。
黃帝選擇戰争并非是出于仇恨,他和炎帝、蚩尤之間的小小摩擦上升不到會爆發戰争的級别。
一切隻是出于必要性。
嫘祖的輕工業技術、炎帝的能源技術、蚩尤的重工業及軍工技術……
這一切都是為了構建一個未來不像是其他文明那樣被預言滅亡的文明。
一切都是清晰而冷靜的規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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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冷靜又不講情面的人面對要綁架他的嬴政會做什麼呢?
伯益皮歸皮,但是皮和性格溫和并不沖突。
扶蘇的手放在了嬴政的後背上,對他有點深沉地說道:“那個綁架不了。”
“綁架?什麼綁架?”伯益還在貫徹自己一無所知的人設,“你要真敢綁架他威脅他還成功了,他搞不好還會欣賞你……不過重點并不是這個,重點是如果你礙事了,即使他欣賞你他也不會放過你的。”
扶蘇就是猜到了這點才會說綁架不了。
他們之前敢綁架伯益是因為扶蘇和嬴政都已經稍微了解他了,知道對他喊停是有效的。
但是面對一個能做出理性到殘酷的決定的人來說,抱有這種想法很容易翻車的。
嬴政卻搖頭,對扶蘇說道:“你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扶蘇冷靜了下來。
他之前也就是關心則亂,忘了嬴政才是那個最謹慎的人。
嬴政壓低聲音說道:“為什麼要現在做呢?”
不然您老現在提幹什麼。
腹诽過後,扶蘇卻明白了嬴政的意思。
有了尺子之後,他們大可以去未來看看相關的事情。
現在扶蘇可以精準地選擇某個時間,就是不知道未來如何。
嬴政沒把史書給他看,扶蘇不知道未來的坐标,但是眼前有一個人可能知道。
扶蘇看向伯益。
伯益卻不想看他了。
他現在和自己烏鴉的心聲重合了——捅婁子你别帶我啊。
被吊起來打一頓和被吊起來打兩頓是兩回事。
“我先前聽聞先生擅長治水……”
伯益心說你作為公子扶蘇那鐵頭娃的作風呢?為什麼總在不需要的時候這麼聽嬴政的話?
而且扶蘇這是想要在嬴政面前稍微和他攤牌了?
伯益之前還想了很多種逗嬴政玩的方法。
嬴政則疑惑:治水?扶蘇為什麼要提到治水?
扶蘇開口問道:“先生可否告訴我未來是時時刻刻的在發生改變的嗎?”
伯益擡手捂住了自己的額頭。
以後他再和嬴政一起吃飯他就是狗。
他沒有食不言寝不語的規矩也不代表他想在吃飯的時候談正事。
“按理說,如果我回到了過去,而過去發生了改變,那我也沒有再回到過去的理由和記憶了。可是我現在還是坐在這裡,這其實應該不合理吧?”扶蘇坐得端正。
“……這種事情我倒不是不介意告訴你們。”雖然伯益因為扶蘇和嬴政之前綁架過他,所以想要小小的報複一下這兩個人。可是他現在有點怕這兩個人在信息不足的情況下捅出更大的簍子。
扶蘇覺得嬴政是個謹慎的人,但是伯益卻覺得他不能小瞧嬴政膨脹的潛力。
看嬴政他們絞盡腦汁從他這裡獲取情報固然很有樂子,但是嬴政不是那種因為恐懼就什麼都不做的,為了防止他們捅出他意料不到的簍子,伯益覺得自己還是透露一些——他好歹能提前做個心理準備。
一個兩個都是小祖宗,他整個祭壇給他供起來他能稍微老實一點嗎?
伯益在心中腹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