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願意的人的下場就是永久驅逐。
隻是明面上公孫鴻是溫柔的,嬴政強硬得很明顯。
那麼選擇哪一個呢?
費增一口咬在油條上。
他看着在攤位上忙忙碌碌的攤主,攤主家的孩子在一邊打着哈欠一邊幫着父親搬東西,他們時不時地小聲交流着什麼,窸窸窣窣的聲音讓他想起了林間的一些小動物。
生機勃勃的樣子甚至有幾分可愛。
這就是活着。
費增兀自搖了搖頭。
這種時候他會非常清晰地意識到自己已經是個老東西了。
他聲名鵲起的時候他身邊不少的人會随便殺死這些人取樂。
費增雖然不會這麼做,但是卻也沒有多少特别的反應。
當時這些人不過是“造人系統”批量生産出來的,連奴隸都不如。
殺一個奴隸好歹需要賠錢,但是這些人就不一樣了。
即使“造人系統”制造的是與他們别無二緻的“人類”,那也是與他們這些貴族不同的,他們隻不過是被批量制造出來的工具,用于填補底層秩序的空缺,作為絕對的“被統治者”。
即使是死了,也可以再造。
愛惜他們的成本可遠比再造一批的成本要高。
費增從未在意他們的死活。
畢竟神聖的生育權可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擁有的,在此基礎上,隻有男歡女愛親自生下來的人才配稱作人。
也隻有這種人才懂得何為親情,才能帶領家人乃至族人走向強盛,仁善地庇護他們。
仁善是個好東西,但是所有人都有的東西從某種角度上來說就不算好東西了。
正是因為稀少,所以才是格外的恩賜。
被制造出來的人沒有被以仁善對待的資格——也根本不會有人去考慮這種事情,在危機面前把這些人命随随便便地投入進去不過是常态。
費增自己都這麼幹過。
他們真的很便宜。
即使是在母系氏族人與人心意相通的“大同系統”徹底崩潰前,這群被制造出來的人也從未被允許連入系統。
誰讓他們沒有母親,沒有曾經臍帶相連的人,沒有人願意将他們帶到這個世界上來。
自然也不會有人心疼。
殘存的“大同系統”隻能讓費增聽到血脈相連的人的哀嚎。
他要負責的隻是效忠于他以及臣服于君王的人。
即使是如此,他也從未有過什麼惡名。
在造人系統使用到期之後,這些曾經被制造出來的人才終于獲得了自己的生育權,有一些甚至于曾經貴族生下了後代,絕大多數人也都擁有了姓氏。
這是何其亵渎。
雖然在他們報廢造人系統之後早就有預料到這種發展,但是事情真正發生之後還是震驚了他全家——各種意義上的全家。
姓氏髒了啊!
姓氏這種東西是每個人都可以有的嗎?
二十等軍功爵制也帶給了他們類似的震撼。
不靠血統的爵位還是正經爵位嗎?
費增還記得自己當時腦殼嗡嗡的感覺。
這是一種世界觀被狠狠動搖的感覺。
他其實是個“國天下”而不是“家天下”的維護者,但是他和他的後代間對何為“國”有了億點點理解上的差别。
公孫鴻還在一旁冷笑:“那就真不能怪未來有人喊‘王侯将相甯有種乎’了,歸根結底可不是他們自己搞出來錯誤,讓人覺得這是可以随便跨過的門檻。”
說實話,他這種早該入土的人是真的看不明白未來應該往哪個方向發展。
他曾經也有一套極為堅定的人生準則,隻是他當年還活躍的時候就沒看明白當時他身邊的人都是如何想的,在最終結果降臨之後被粉碎得一塌糊塗。
費增覺得從那之後他的眼睛就出了問題。
雖然他能夠看到這世間的一草一木但是卻看不清這個世界,遊走在這個世界之中,卻覺得自己像是活在一片黑暗之中。
即使知道預定的未來的發展又怎麼樣?
他根本不理解。
就像是所有人都看到了“王侯将相甯有種乎”的未來,但是他們這些頂頂的聰明人所感受到的隻有不理解。
雖然□□依舊年輕,但是他們已經很老了。
兩千多歲和三千多歲對他的差距不大。
兩千五百年前他已經與時代脫節了,更别提現在了。
所以他為何又要為他們做出決定,不如順其自然,看看他們究竟能走到什麼程度。
費增想想,忽然笑出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