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殺人啊,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談談嗎?”李賀的趴在樹後面,弱弱地說。
至于手裡的匕首?
他在軍隊裡混過的,這種時候保住自己的小命就好,别上去添亂。
這要是戰場他還能提起勇氣拼死一搏,但是問題是這裡不是啊。
絕大多數人的表現都是這樣的。
站又站不穩,跪又跪不下。
求生本能和道德理想在腦子裡拼命地沖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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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蘇覺得自己現在還挺冷靜的,他甚至有心情分析一下費增現在的情況。
他似乎把費增惹毛了。
這絕對不是因為他們改變了什麼命運,不然費增在邯鄲看到扶蘇的時候就應該開始憤怒了。
難道因為“公子扶蘇”他才生氣了?
他覺得他在冒充扶蘇?
扶蘇卻莫名其妙地想到了之前在高鐵上費增和趙芸聊天的時候談到的他的父親教訓他的時候把家裡的刑具都搬出來了。
他自稱他的父親是研究律法的,但是扶蘇覺得這樣子真不是很像。
該不會費增他家家傳絕學是刑訊吧?
倒是怪恐怖的。
“嗯,談談……”費增扯了一下手裡的鐵鍊,這次他分給了李賀一點眼神。
這眼神輕飄飄的,但是卻沒有多少輕蔑,而像是終于注意到了他一樣。
他剛剛無視李賀并非是因為瞧不起他,反而像是忙工作的時候面前跑過來一隻貓在鞋面上躺了下來。
用腳把貓撥弄到一邊的人也不是不喜歡貓,就是沒精力。
“啊,是的。”李賀用力地點點頭,他雖然有點慌,但是電光石火之間,他忽然想到自己如果在一旁當一個完全的挂件,豈不就是一種沒用的表現,“先生是朝廷的人嗎?”
“這個問題,不如你來回答一下?”費增卻看向了扶蘇,“你的回答可決定了你的命運,要好好想想。”
費增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了一把斧頭。
“不然我把你放下來的方法可就是砍斷你的腿了。”
費增看着就不像是在開玩笑,他随意地揮動了一下手裡的斧頭,好像在找感覺。
李賀在一旁微微瞪大眼睛,就好像看到了原始人一樣:“怎可擅動私刑?更何況是肉刑……”
從漢文帝開始就逐漸開始廢除肉刑,除了在臉上刺字的墨刑因為不太影響勞動力沒有被完全廢除之外,劓刑(著名受害者如被商鞅抓來為太子嬴驷代為受刑的嬴虔)、刖刑(著名受害者如孫膑)、宮刑(著名受害者如司馬遷)基本上都被廢除了。
對于李賀來說,很多事情那都是近一千年都沒發生過的。
但是對扶蘇來說,這種刑罰不過是日常。
見多了。
他也不是不知道問題的嚴重性,如果他沒能扳回場面的話,事情就大條了。
身有殘疾的人是不可為君的。
但是如果因此而露怯,那隻會讓他徹底失去一切主動權。
看李賀的樣子似乎所謂肉刑已經被廢了。
他擡起手讓李賀安靜。
費增都不知道活了多少年,别說區區肉刑了,搞不好這個人出生的時代連把人吃了都不會有什麼心理負擔的。
對于扶蘇來說,“湯镬”之刑是把人活活煮死的刑罰,但是對于費增來說,說不定就是一種吃法。
鬼知道這群活得太久的人以前都幹出過多麼吓人的事情。
區區肉刑對他來說說不定都算偉大的人道主義了。
費增是想要通過這種方式來讓扶蘇在無提示的情況下到處更多種類的情報,但是扶蘇卻裝作不理解的樣子回答了李賀的問題。
“當然不是了。”扶蘇看着費增,“‘皇帝’可沒讓你們這麼做。”
哪個皇帝都不會有的。
他們怎麼可能是朝廷的人呢?
他父皇肯定是不認識這樣的人,不然早就通緝抓起來好好研究了。
這個時代的皇帝也肯定是不認識的,不然哪裡還用在廣播裡到處求方士呢?
如果他們知道有人已經長生了,哪裡還會求方士?
李賀臉上的恐懼稍微淡去了一些,他忍不住蹙眉看着費增。
他固然對如今的皇帝感到失望,他不是那個能讓他效死的君主,但是在大唐境内居然有不受朝廷控制的強大力量,這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如果有人用這種力量造反怎麼辦?
魏晉南北朝的陰影在貞觀之治和開元盛世下逐漸淡去,但是因為不受朝廷管控的藩鎮做大而導緻的安史之亂的陰影仍在徘徊。
甚至他的老上司就是因為讨伐藩鎮失敗,辭職而去,他才失業回到老家的。
李賀看看費增,欲言又止。
有什麼可說的。
如果語言有用的話,那天下文人能寫詩淹沒那些藩鎮,羞煞他們。
李賀同時也更加确定扶蘇就是朝廷的人。
“我隻是做好我自己的事情而已。其他的任何事情都不在我的考慮範圍内。”費增看向了黑暗中的另一個方向,“現在還有心情拉攏他,還是說……”
黑色的烏鴉嘎嘎地叫了起來。
樹林之中,嬴政手裡騎着一把槍對準着費增,而一隻長相像猴子的東西正從他身後方撲過來。
“你在指望那個孩子給我一個驚喜?”
費增對扶蘇露出了一個笑容。
他早就發現遠遠地跟在扶蘇身後的嬴政了,可是他就是裝作沒發現,甚至還配合着與扶蘇聊了幾句。
他就像是看着有人艱難地爬上懸崖,對方努力向上的時候他毫無董酒,然而在對方的手搭在懸崖邊的時候一腳踩在上去。
功敗垂成的滋味可是最能帶來挫敗感了。
他腳邊的籠子早已空空蕩蕩了。
他喜歡東拉西扯,但是做事更喜歡直奔主題。
有人心防很高沒關系。
很多野獸也很兇。
他最擅長馴化了。
費增扯住了鐵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