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隻是想不到這個世界上有誰的權勢還能超過嬴政。
受過恩惠的人往往是很難被打動的。
扶蘇又回想了一遍自己的計劃,确定自己能把幾十年前的嬴政帶到這個時代,那麼沒道理他不能把這個李賀帶到他的那個年代。
這個過程應該是可逆的。
不然問題就大了。
嬴政敢把他丢到過去,那就是能讓他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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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蘇回到自己的房間裡,看着地上的水漬,問:“這是怎麼了?”
嬴政搖頭:“這水感覺被污染了。”
一股怪怪的味道。
之前嬴政沒心情繼續看牆上的報紙,半路就跑掉了。
倒是扶蘇看完了,還調了收音機,大緻為他解釋了一下:“我聽說似乎是安史之亂之中叛軍改造了整個供水系統,讓全境的水管都出了問題,可能微毒,長安——大概是鹹陽,和洛陽——洛邑是重災區。不過這裡不是長安,也不是洛陽。”
嬴政:“……”
他看着扶蘇,眼神很是複雜。
怎麼,現在就想往他棺材裡塞鮑魚了嗎?
他才七歲,别急過頭了啊。
“我喝過了。”扶蘇沉默兩秒,“我給你試過毒的。”
他不确定他們需要在這裡待多久,但是看鄭氏能活這麼久,想來就算有問題那其實也并不算多嚴重。
偶爾喝一兩口還是沒問題的。
扶蘇和蒙恬也打過不少交道。
談及作戰的時候,蒙恬就曾和他說過,在戰場上的時候可沒有那麼好的條件,即使是公子也隻能忍受。
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那就隻能坦然接受。
更何況他作為一個公子也不需要受多少罪,感受一下狀況就可以了。
就算有問題,回去稍微調養一下也就沒事了。
要相信人體自己的調節能力。
現在的情況顯然是這個時代就是這樣的,扶蘇也沒辦法給嬴政提供更好的條件了。
嬴政很想評價點什麼,但是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其實他和扶蘇相處了有一段時間了,感覺這個人應該是平日裡比較精緻的,但是卻冷不丁地露出這有點粗糙的一面。
“如果可以的話,那還是盡量早點離開吧。”嬴政覺得這個地方待着實在是太難受了。
嬴政自認不是矯情的人,趙家的日子理論上應該也不是很好過,但是這裡待着卻有一種濃濃的疲憊感。
嬴政一想到“鮑魚”,就打定主意,這之後如果沒有什麼意外的話,那他絕對不喝水也不吃東西了。
他真的還不想死。
“我知道,明天早上就走吧。”扶蘇沒有松口立刻離開。
他今天晚上打算徹夜不眠研究這裡的情況,明天一早把李賀打包帶走。
先得把嬴政送回去,順便自己也該回原本的時間點一趟,向父皇彙報一下進展了。
扶蘇想到自己追尋九鼎近乎為零的進度,就忍不住想要擦汗。
有一種非常強烈的會挨罵的感覺。
嬴政可不接受“沒有進度是因為想要把小時候的父皇帶出邯鄲”這種理由,他隻在乎扶蘇有沒有達成他給他定下的目标。
其他的他沒有時間去在意。
門被敲響了。
扶蘇注意到門外的動靜,出去看了一眼,卻并沒有去開門,開門的依然是老婦人鄭氏。
嬴政也探出頭了。
他其實是個很容易感覺不安的人,尤其在這種不熟悉的環境中就格外想要把控一切的情況。
“你好,我想問一下可以給一點水喝嗎?”男人的聲音平和。
聽到這個聲音,扶蘇渾身猛然一震。
嬴政也是眉頭一皺,把扶蘇護至身前。
這個聲音有些熟悉。
鄭氏思索了片刻,讓剛剛抄完詩的李賀去倒一杯水。
扶蘇稍微挪動腳步,向門口看去。
黑色的烏鴉撲扇了一下翅膀,羽毛發出撲棱棱的聲音。
一個人站在門口,手上提着一個裝着一堆小動物的箱子,正好與扶蘇對上視線。
這個時間,這個地點,扶蘇不應該遇到任何熟悉的人。
他熟悉的所有人在這個時間點都應該死亡了。
但是他就是碰到了。
對方的眼睛睜大,注視着扶蘇,表情和扶蘇一樣帶着幾分驚恐。
他有着一雙丹鳳眼,天生帶着三分笑意,整個人洋溢着一種輕松活躍的氣質。他的一舉一動雖然随性,但是卻也有着風姿,有一種好像脫離凡俗的自在悠閑。
費增。
那個當初神秘兮兮地和嬴政說“他未來會有大出息”的人,也是模糊地預言到了扶蘇出現的人。
在邯鄲的時候他可以命令趙國的監視者李涵,離開邯鄲的時候他也能制造出糊弄天意系統的身份證件……
這一切已經夠詭異的了。
但是扶蘇覺得自己還是低估了費增的詭異之處。
時間過去了多久?幾百年還是上千年?
在這個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他又和費增碰面了。
費增肩膀上的烏鴉嘎嘎地叫着。
李賀端着一杯水走到了門口:“請。”
費增的目光注視着扶蘇,默默地喝下了這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