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文學城獨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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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狐狸冷着臉将晏良迎進房間内,他一個狐狸占着一張大床,紗幔飄揚,月光透過窗棂在地面流淌。
房間内寂靜又冷清,伴随着不知從何處傳來的樂曲聲,更顯陰森可怖。
晏良籠着袖子跟在他身後,四處打量一番,回頭發現猴哥正和灰狐狸大眼瞪小眼。
灰狐狸瞥向晏良:“其實我一直很好奇,你個道士怎麼會和妖怪為伍?莫不是包藏禍心想用他們煉丹?”
晏良眨了眨眼,恍然道:“……我還沒試過煉丹呢。”
不妙啊不妙,他隻顧着練習畫符了布陣,煉丹和熬藥大概有點相通之處的吧?
灰狐狸:“?”
不是很懂這句話的意思,要麼會,要麼不會,沒試過是怎麼回事。
但晏良已經一本正經地接着道:“你懷疑什麼都不能懷疑我和猴哥之間的情誼,我們是朋友,他是我大哥!”
猴哥叉腰道:“此言對極!”
灰狐狸開始懷疑眼前的道士才是真正有病的那個了。
他看了眼晏良肩膀上坐着的槐樹精,又看了眼猴子,停頓片刻,問道:“你想怎麼治?話說回來,沒見過你這麼積極主動要治妖怪的道士,你究竟藏着什麼禍心?”
晏良笑眯眯地大步上前,一爪子拍在灰狐狸後背上,道:“首先,你得變回原形。”
“嗷!”
灰狐狸慘叫一聲,痛得說不出話,四處蹦跶片刻,“嘭”的一聲變為原形。
确實是一隻雜毛灰狐狸,灰色毛發深淺不一,還帶點漸變,與白狐潔白無瑕的毛發十分不同,體型和白狐差不多。
從腹部延伸出一條鮮紅的傷疤,幾乎占了半邊身子,消失在脊背處。鮮紅的疤痕還在滲血,觸目驚心。
灰狐狸趴在地上呻|吟,晏良蹲下|身伸手扒拉了他一下,歉然道:“我沒用多大力氣……很疼嗎?”
就像當初拽出槐樹的人形一般,晏良是想将灰狐狸拍回原形的,可是灰狐狸慘叫呻吟的模樣有點出乎他的意料。
灰狐狸:“……不疼才怪。”
其實沒有那麼疼,但說出來會很丢臉。
晏良小心翼翼地抱起無精打采的灰狐狸放到床上,開始仔細觀察他的傷口。
他的傷口顯然是被利爪破開所緻,并且他受傷有一段時日,卻依舊是皮開肉綻,沒有一絲愈合的迹象。
晏良看得直皺眉,手下灰狐狸不住顫抖,猴哥道:“你這是惹到誰了?”
灰狐狸不說話,埋頭沉默的樣子和白狐有點微妙的相似。
晏良開始從空間裡摸熬制好的各種藥膏藥材,猴哥伸手碰了碰灰狐狸的傷,各忙各的,自在又随意。
槐樹左看又看,還要抽時間看門外,以防幕後之人再整什麼幺蛾子,轉頭看到一人一猴的自在模樣,莫名無言。
隻有他一棵樹擔心遇到危險嗎?
晏良純粹是覺得對方既然叫灰狐狸頂上來,一定有别的打算,也許是想觀察他——畢竟從他們開車突破幻境後,那道視線已經再次出現了,陰魂不散簡直像背後靈似的。
既然如此,那就讓他好好看個夠。
灰狐狸難得的十分安心,趴在床上昏昏欲睡,餘光中瞥見床上微晃的燈影,鼻尖還傳來隐隐約約的香氣,疑惑地側頭,看到晏良在床邊擺上了大鍋,不由得毛骨悚然:“你幹什麼?”
難道是想吃掉他?
果然是個包藏禍心的壞道士麼,可惡!是他太天真又被騙了!
晏良茫然擡眼:“熬藥啊。”
他熬制好的藥不夠用。
灰狐狸見他神色真誠,不像做假,遲疑片刻:“你現熬啊?沒有丹藥嗎?”
人類風濕頭痛時會熬藥緩解病痛,但你個道士怎麼也這麼接地氣?他見過的道士不是這樣的。
晏良目移:“我都沒說我是什麼人,你好像一直都确定我是個道士。”
“……”灰狐狸憋屈得很,他确實沒聽過,但是有人告訴過他啊,“你也沒否認過,難道你不是個道士?”
“唔,曾經有很多人說我是個神棍,現在的話,我說我是道士更好和人打交道。”
晏良真誠地說。
畢竟武俠世界裡是沒有神鬼的嘛,大家一開始都不信他,誰叫他算得準呢?“神棍”這個稱呼于他而言可沒有貶義,是在誇他的。
灰狐狸:“……”
被人說成神棍,豈不是和醫生被評價為庸醫一個道理?
救命!這人真的靠譜嗎!
灰狐狸溜走,但身邊一隻猴子和一棵樹緊緊按着他,這樣更顯得他如待宰的羔羊一般。
而晏良緊接着拿出了針線。
屋内的火光在他臉上映出一層淡淡的橘色光輝,不顯親和,隻有驚悚。
“不用擔心,消過毒了。”晏良安慰道。
消毒?什麼消毒!難道這針線原本是有毒的嗎?!
灰狐狸嗚嗚叫,覺得自己開門迎接這夥人就是個天大的錯誤——盡管他當時不得不開門,但也耽誤他後悔。
他後悔的事不止迎接晏良進屋,還有來到這座城池,妖界不好混,人間水太深,他真是倒黴透頂。
嘴裡忽然被塞了個小小的硬塊,灰狐狸下意識地一咬,鋒利的牙齒瞬間咬開,嘎嘣一聲,口腔中綻開清甜的香氣。
灰狐狸:嚼啊嚼,好甜。
晏良動手縫合傷口。灰狐狸這次沒叫,出奇地安靜,默默回味着那股暖洋洋的甜意。
猴哥和槐樹目不轉睛地觀察着晏良的一舉一動,晏良的手很穩,而槐樹此時腦海中再次冒出一個疑問。
借屍還魂有違天和,即使成功,身體與靈魂也不會如此契合。
晏良無論修習着多麼厲害的功法道術,卻無法治愈身體原有的病痛。
頂着如此病弱的身體,借屍還魂後的晏良能有多長的壽命?
灰狐狸的傷口縫合完畢後,晏良将重要物品收回空間,往床上一躺,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隐在袖子裡的雙手難以控制的顫動。縫合傷口是件很耗費體力丹事,晏良不覺得難,但身體無法承受。
灰狐狸扭捏片刻,小聲道:“謝謝。”
晏良坐起身,微笑道:“不客氣。”
給傷口上藥的事由槐樹來做,槐樹一點都不會對狐狸手下留情,面無表情地用枝條敷藥,覺得這活由白毛狐狸做最合适。
那隻狐狸不是安省的主,應該不會因為消沉失落而一直蜷在被窩裡宅。
而晏良和猴哥蹲在鍋邊熬藥,順手塞給他一把水果糖。
猴哥一早就眼饞了,揣着糖笑了起來:“晏良小弟,你對我就這麼大方?”
晏良說:“當然了,我很高興能見到你。”
猴哥歪着腦袋看他:“你到底是什麼?是妖怪,還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