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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良一句話沒頭沒腦,略顯冷凝的氛圍被沖散些許,白狐松了口氣,猴哥卻又緊接着道:“笨狐狸,你這個親戚的變人水平倒是比你好很多很多。”
“别小看我,我要變也是能變出來的!”白狐強調道,“我隻是不想而已。”
這邊熱熱鬧鬧,當事狐之一的灰狐狸卻一言不發,晏良朝他拱手:“你好。”
灰狐狸面無表情,視線從一行人身上冷冷掃過,一副不将人放在眼裡的傲慢模樣:“你也淪落到和人類混在一起的地步了啊。難道你當初說的話都是騙人的?”
白狐道:“你懂什麼?喜歡和人類混在一起的是你才對,擺出這麼副看不起狐狸的樣子給誰看?這城主之位就這麼好坐?别裝了,好酒好肉送上來,我們過一晚就走。”
他咄咄逼人,但說話間隙看向灰狐的眼神滿是納悶,白狐十分不解,盡管三百年沒見,但雜毛灰狐狸才不是這樣冷冰冰地看不起人的性格。
按白狐的預想,灰狐狸相當難纏,他都想好怎麼敷衍教訓這家夥了,結果重逢後冷漠得不像樣。
難道這就是人類所說的看菜下碟?
灰狐狸還坐在原處,連挪都不帶挪的,語氣漫不經心:“你都說我是城主了,我還理你這個無名小卒做什麼?别太看得起自己,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白狐被噎得說不出話,他瞪着灰狐狸,心中十分不解:三百年能有這樣的大的變化?
就算他們分别時鬧得不太愉快……可灰狐簡直像是連狐格都變了。
猴哥雙臂環胸,問道:“灰狐狸,你都做上城主了,怎麼還一個狐狸困在這不見天日的小黑屋裡?”
灰狐皺起眉頭:“我喜歡,你個猴子怎麼管得這麼寬?”
這倒不是管得寬不寬的事情,而是這件事很不正常。
白狐後知後覺,但此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對雜毛灰狐狸的了解是過去式,當然不清楚現在的灰狐狸在喜好上是否發生了什麼變化。
就算猴哥不介意,晏良也看不得猴哥被這麼說,他鄭重道:“不要這麼說,我也很好奇你為什麼要困在小黑屋裡……這不利于養傷,不是嗎?”
“你受傷了?”白狐詫異反問。
“咦?他受傷了?”猴哥好奇地看向晏良。
灰狐狸身後蹦出來一條毛絨絨的蓬松狐尾,雙目圓瞪,顯而易見,晏良說對了。
槐樹奇怪地說:“我都沒看出來,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晏良微笑:“算出來的。”
“……”
灰狐狸顯然不想被這麼随随便便的敷衍過去,道:“說什麼胡話,趕緊離開,别在我這兒礙眼。”
他仿佛連看他們一眼都嫌煩。
白狐意識到了這件事,當即決定道:“行了,晏良,咱們走吧。”
晏良一呆:“……我以為你會和他對着幹,非得留下來不可……”
白狐對此嗤之以鼻:“我是那種無聊的狐狸嗎?熱臉貼冷屁股都事我才不幹。”
“可是,”晏良認真地說,“我想留下來,現在去找地方休息已經來不及了。”
白狐:“……”
槐樹此時用的身體都是晏良雕刻的,便說道:“我和他一起。”
猴哥更不用說,他不止要與晏良一起前往西牛賀洲尋訪仙緣,還在暗中觀察晏良,不可能丢下晏良離開。
于是猴哥十分少見地對白狐講了禮貌,彬彬有禮地說:“看來隻能請你自己走了。”
“…………”白狐往地上一趴,開始叫,“啊嗷啊嗷啊嗷——”
他才不走!誰走誰是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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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麼?”
空曠幽暗的房間内,那道尖細的聲音滿含驚慌與擔憂。
水鏡前的黑衣人沒有開口,隻是盯着畫面中央笑意盈盈的年輕人。
自方才那仿佛直直望進人心裡的一瞥之後,年輕人不曾再投來目光,似乎那一瞥真的隻是為了看看屋内是否有天窗。
此時,畫面中還在就是否留下而糾纏不清,年輕人拎起了白毛狐狸,正耐心地向灰狐狸請求留他們住一晚的事。
盡管年輕人表情真摯,但他知道對方的目的絕不止“住一晚”這般簡單。
他們從城外到城内的行蹤都被他看在眼裡,其他妖怪不提,這個年輕道士一定打算捉妖除害。
說起來,一個道士身邊卻帶着三個妖怪……這人是真的将他們當做同伴麼?
黑衣人想起一些久遠的回憶,而此時那尖細聲音依舊在不知疲倦地重複同樣的憂慮,令人心煩意亂,他不由得出聲何止,聲音低沉:“夠了,别多想,與其瞎着急,不如多動動腦子。”
尖細聲音不甘道:“你究竟有沒有在認真考慮我的事情?!你當初找上門來時可不是對我這個态度!”
“那又如何?”低沉聲音冷冷笑道,“拉人下水之前總得給個甜頭,你如今又能有什麼辦法?”
“你!”
尖細聲音幾欲抓狂,恨得說不出話。
終于安靜了。
黑衣人向灰狐狸發出指示。
水鏡顯示的畫面中,一直皺着眉拼命拒絕晏良的無理懇求的灰狐狸有一瞬的僵硬。
這下兩個聲音都發出了笑聲,猶如唱雙簧似的。
“這隻倒黴狐狸真是——”
“不走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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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被晏良的誠懇請求纏得煩了,灰狐狸身子一轉,大聲道:“夠了!想留就留吧!就算你們之後想走——我也不會讓你們走的。”
晏良笑眯眯地說:“哈哈哈,好好笑的玩笑。”
灰狐狸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白狐不高興地道:“你瞪什麼?”
灰狐狸尾巴一掃,從白狐臉上重重拍過,不疼,但白狐更加不高興了。
晏良握拳抵唇,幹咳一聲,道:“多謝,有勞你帶我們去客房了。”
灰狐狸:“…………跟上!”
盡管晏良說灰狐狸受了傷,但不管是近距離相處、還是在帶他們去客房的路上,灰狐狸沒有表現出任何不适之處。
白狐顯然将晏良的話往心裡去了,一路上纏着灰狐狸,不是拽他尾巴就是蹲在他頭頂用尾巴擋住他的視線。
灰狐狸毫無反應,隻是冷冰冰的保持着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