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說,“緣分”是獨屬于這個世界的邏輯。
盡管如此,他其實還有一件事不解,伸手指了指頭頂:“我們還有一個同伴啊,為什麼不放他出來?”
環娘似乎有點無語:“他不想被打擾。”
晏良點點頭,白狐道:“那家夥偶爾就會這樣,不惹他比較好。”
環娘朝晏良道别:“晏道長,我知道你有辦法阻止我,多謝您願意聽我講話……”
晏良苦笑道:“你不用謝我,我隻是聽了你的故事而已。”
環娘輕輕搖頭:“你願意聽,我就很高興了。說來也怪,雖然我是含恨而死,怨憤難解,但卻比活着時痛快多了。”
晏良看了她一會兒,忽然上前,手裡遞出一朵紅色的花。
“也許紅色沒有給你留下什麼好的回憶……但紅色很好看,比火更烈,比朝陽更熾熱。”晏良道,“珍重。”
環娘怔愣之間,周身鬼氣散去,露出生前的模樣,捧着那朵小紅花,眉眼溫和,盈盈一笑:“您真是個奇怪的道長。”
白無常暗想,能不奇怪嗎?他也沒見過這麼奇怪的道士。
他要帶着環娘離開之際,晏良伸手道:“白爺,請代我向閻王問好。”
白無常:“……不代,有話自己說。”
眼見那隻猴子摸摸臉頰要跟着說話,生怕再聽到什麼讓人繃不住的言語,白無常手中哭喪棒一揮,煙霧升騰,遮蓋住他與環娘的身影,待煙霧散去,原地已空無一鬼。
猴哥道:“他跑得真快,有誰在追他麼?”
晏良握拳:“以後我争取讓他想跑也不能跑。”
向猴哥學習!
白狐默默地聽他倆的對話,心情複雜得難以言喻,擡起後肢撓了撓耳朵。
在環娘随白無常離開之後,幻境自動消失,他也變回原形,環顧四周,他們仍在井邊,不遠處躺着一名青年,而井沿正坐着槐木小人,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們。
槐樹一直在看他們,環娘顯然對他一開始就脫離故事的行為不太滿意,直到離去前都沒放他出來。
所以讓槐樹疑惑的是,環娘的實力壓根不足以構建如此強勁的幻境,晏良一句沒問,不知道他是否有所發現……
因為晏良的本事時強時弱的,槐樹對他的信任度也是時高時低。
幻境中度過大半天,外界不過須臾,晏良去查看賈大郎,對方眼底青黑、憔悴又狼狽,仍舊處在噩夢之中。
環娘要他不得好活,也要他不得好死,晏良默了片刻,将人扛了起來。
一行人回去之後,賈大叔看到賈大郎的模樣後心疼得直落淚,晏良微微歎氣,征得大叔的同意後去竈房熬藥。
槐樹坐在晏良肩膀上,藏在發絲間,看晏良掏藥材熬藥,冷淡道:“你還說你不是爛好人。”
晏良還是那句話:“别這麼說。”
緣由天定,事在人為。晏良已經悟出了屬于他自己的道理,賈大郎前世結仇今生受苦,不冤,但他爹很冤。
槐樹有些難以理解晏良的态度。
晏良不會試着解除環娘留下的詛咒,即使賈大郎喝了他熬的藥,也隻是短暫地緩解被困多日的病情罷了——是為了讓一位父親安心而為之的舉動。
這也是一種“緣分”。
“……”槐樹說,“好吧,你真是個複雜的人。”
他有點好奇晏良過去的經曆了。
晏良對此不是很認同,他本人認為自己十分簡單易懂,不是純好人也不是大壞人,是個随緣随心的家夥。
他熬了一大鍋藥,天亮時分給鎮中昏迷不醒的人家,中午時分,逐漸有人醒轉。
晏良沒打算久留,去鎮上最受歡迎的酒樓點了幾個菜,飽餐一頓,便打算離開。
白狐吃烤雞吃得滿嘴流油,覺得不如晏良的手藝。他知道晏良擅長烤魚,做的烤雞特别好吃。
晏良說:“熟能生巧嘛。”
白狐追問:“難道你以前天天烤魚?”
晏良微微揚眉:“倒也沒有,烤了很多年而已。”
聽聞此言,槐樹和猴哥悄悄溜到後廚,發現做菜的廚子年紀四十有餘。
猴哥暗想,原來晏良比他年紀大這麼多。
此時的猴哥渾然不知日後他還能對玉帝閻王稱爺,覺得這便宜占得還挺劃算。
飯後,槐樹将自己對環娘實力的疑問提了出來。
晏良表示自己其實有所察覺,畢竟他最開始對環娘用的那張符咒沒什麼技術含量。環娘死了五十年,雖是厲鬼,實力卻遠沒到令人難以招架的地步。
“你怎麼不問她?”槐樹不解。
晏良道:“恐怕她自己并不清楚。”
更何況,環娘已經決定跟白無常離開,晏良不想再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