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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無常的心情自不必說,他是個勾魂使者,沒道理白白加班,但偏偏不能忽視晏良的召喚,現身時沒擺出最森嚴猙獰的鬼相已經是他脾氣好了。
即便如此,在那隻猴子說之所以召喚出他是因為晏良試了數次都沒能召喚出閻王之後,白無常繃不住了,合着他就是個退而求其次的選項?
上回他是上趕着,這次還更不如呢!
地府鬼差衆多,怎麼就逮着他一個薅?
生氣歸生氣,白無常不動聲色,晏良來曆詭異,閻王叮囑他們不要幹涉或深究晏良的任何行為,他和諸位同事們也是這麼想的。
——但丫的架不住晏良想打擾他啊。
仔細認真地向白無常解釋環娘的事情之後,晏良提出自己的疑問:“喝了孟婆湯不代表前塵往事會一筆勾銷,是嗎?”
白無常:“……你問我?”
晏良茫然:“是的。”
白無常:“……你不知道?”
晏良不解:“我沒下過地府。”
白無常知道自己在問多餘的問題,但晏良的話更加多餘。
閻王可沒說要如何應對晏良的求知欲啊……
白無常想了想,開口道:“緣由天定,運在人為。賈大郎飲下孟婆湯後前塵盡忘,此事不假,但她執念難解,困守枯井,重遇賈大郎同樣是一種緣分。”
晏良似懂非懂。
——你忘了是你的事,但我沒忘,所以你還得償債。
大概是這麼個道理。
白無常轉眼打量一番四周的景象,白狐表情呆滞,環娘以袖遮面,從縫隙中向外看,周身黑氣飄蕩,而猴子——
猴子正伸手拽他的舌頭。
他拽了兩下,沒拽動,抽回手在白無常身上抹了抹,道:“黏糊糊的。”
白無常:……
這誰能忍得了?
他冷哼一聲,正要擡袖揮開這讨人嫌的猴子,晏良撲了過來,仰頭誠懇地道:“我勸你最好不要這麼做。”
白無常自動将其理解為“你對我的猴哥尊重點”,絲毫沒有意識到晏良的善意,撇嘴道:“不是誰都像你一樣把一隻猴子當成寶。”
晏良:“……嗯。”
以後你将這隻猴子供起來還來不及呢……
猴子倒是一點都不生氣,問道:“如果不喝孟婆湯豈不是和長生沒有不同?”
白無常覺得這隻猴子真是異想天開:“你當孟婆湯是不想喝就不喝……”
話說一半,白無常卡住了。
白狐和猴哥直勾勾地盯着他。
“你忘了晏世平。”猴哥提醒他,“你記性怎麼這麼差?”
白無常語塞,無話可說,惱羞成怒地瞪向晏良,眼裡分明流露出“管管你家猴子和狐狸”的意思。
晏良其實也很好奇,猶豫片刻,問道:“所以為什麼他沒喝孟婆湯?難道地府發生了什麼事情?”
“活人莫問地府事。”白無常不想答。
晏良道:“為什麼環娘當初沒被接引走?”
一說到這回事,白無常的表情便更為陰森。
地府在人間有名有姓的拘魂使隻有牛頭馬面、黑白無常,但除他們之外也有不少鬼吏,環娘當年着紅衣投井身死,死後即化為厲鬼,怨氣沖天,前來拘魂的鬼吏沒能将她帶走,時至今日,白無常不得不接手這個爛攤子。
地府鬼吏并非無所不能,就算按照程序将鬼魂帶往幽冥界,鬼魂也不會立刻去森羅殿受判,或滞留于野鬼村,或在酆都城等待,也有不願投胎留戀前世的鬼魂,每年總有鬼趁七月半鬼門大開或重陽節之際滞留人間。
地府的運轉方式并沒有那麼嚴密無縫,凡人可以燒香供奉求功德,辦事的鬼吏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晏良悟了,不能深究,他以前沒見過鬼,但看過的志怪異聞多不勝數啊。
白無常不想再談這事,因為好像越談越不對勁,遂轉移對象,冷臉看向一旁的環娘,“你心願已了,是該随我下地府了。”
晏良之所以和環娘耗了那麼久,除了想知道真相,也是明白賈大郎性命無憂,然而此時白無常說環娘執念已解,他不由得看了過去。
他從知道環娘的仇恨後,便有一個疑問,于是道:“既然人死後都會去地府,你為什麼不在地府等他?”
“報複一個鬼有什麼用?”環娘冷笑道,“他好好的活了一輩子,死後也許連我都名字都不記得,何其不公?要報複就要讓他一輩子都受折磨,死後也不得安省——”
她做人時活得不如意,自然也不想讓仇人活得如意,前世賈大郎逃往他鄉,環娘索命無門,如今賈大郎重新投胎至此,何嘗不是天賜的緣分?
管他前世今生,管他喝沒喝孟婆湯,即使要入十八層地獄受刑她也不會後悔。
晏良眨了眨眼,任何事情扯上緣分後就變得神秘莫測難以解釋,顯而易見,不去深究邏輯是最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