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是我……”
靜壓壓的地下城街道,忽然響起顫顫巍巍一道童聲。
靳钺辜新萊偏頭望去,就見斜前方五米外的小攤前,不足一米的小男孩正站在小凳上緩緩舉起手。
小男孩臉上一層粉霜,高舉起的貓爪停在頭側,迎上靳钺和辜新萊的視線,發絲間的耳朵瞬間折成飛機耳,半空的爪爪也開始小幅度顫抖。
但讓靳钺辜新萊眼前一亮的,是貓異種小孩對面的客人。
那是個嘻哈風少年,一襲寬松黑衣上,鬼畫符似的潑上幾道熒光綠和熒光粉,長發半紮得高挑,同樣點綴了綠粉色的黑底發帶系在少年腦後,和那縷發絲一起垂在半空。
咔嘣——
塗黎拿着手上一闆巧克力重重啃了一口,而後擡手,小指将鼻梁上那架黃色小眼鏡勾下來,鏡片後那雙金色眼睛眼尾上揚,漫不經心地瞟過對面的黃毛、紅毛,還有一個黑毛兩道杠。
察覺握住他另一隻手的小爪子打着哆嗦手心冒汗,塗黎眉心一蹙,沖着靳钺一行開口:“怎麼?印個貓爪印又犯法啦?是不是在你們眼裡,異種幹什麼都是錯的。”
鮑索還疑惑塗黎不像會說這種話的人。
但是,當他迎上來自周圍異種排斥抵觸的目光後,鮑索的心咯噔一下。
然後!
“雕爺!好哇!印貓爪好哇!快快快!我也要我也要!”
辜新萊抓着靳钺的手使勁晃了晃,像極了三十年代他們的父母看見自擔後激動不已的模樣。
黃毛頂着一張燦爛笑臉,貼在塗黎身側,撸起袖子給那名小異種遞到身前,發覺那名小異種的爪爪還高舉着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辜新萊沖人和氣一笑,将小異種的爪爪放到自己胳膊上,躬身說道:“對不起呀小朋友,我剛以為有人剁貓爪賣呢。”
話落,小異種在辜新萊的注視下目瞪口呆,站在凳子上的小身體像風中搖搖欲墜的落葉。
塗黎舔了舔唇角,眯眼打量了身旁的黃毛,将眼鏡推上去時,輕輕擡腳。
嗵——!
小異種腦袋一晃,方才眼前那個說要剁他爪子的黃毛哥就不見了蹤影,他再仰頭看向嘻哈哥時,就見那哥抽回手,掰了塊巧克力塞到他嘴裡,而後分外高傲地再次探出手,“繼續,來二百的。”
小異種嚼着口中醇香甜膩的巧克力,沖塗黎腼腆一笑,兩隻耳朵支楞起來,低下頭,吭哧吭哧攪和印泥。
“哥哥,我們的印泥印上去夜裡也會發光哦,可以洗澡的,大概一個星期左右就會掉下去哒。”
塗黎戳了戳小異種的貓耳朵,唔了一聲,身側又站上一個黑黢黢的人影。
鼻尖濃郁的巧克力味道,忽然混上一股極為清爽的檸檬味道,塗黎縮了縮鼻子,斜眼睨着靳钺,“過來找打?”
靳钺嗤笑一聲,跟在塗黎身側伸出手腕,擦過對方有些發涼的手臂時,靳钺指尖猛地一縮,偏過頭,看着嚼嚼嚼的塗黎,皺起眉頭,“你沒衣服穿嗎?”
塗黎僵滞,上下打量着靳钺,眉心緩緩攏起,眼底嫌棄不言而喻,小嘴一張,如機關槍。
“沒衣服穿的是你吧,我每天都換衣服,天天不重樣,跟你似的一天到晚隻知道穿個作戰服,捂這麼嚴實跟小偷一樣。你們好容易出來一次吧,找不着衣服穿吧,瞅瞅你們一個兩個穿的這叫什麼?上世紀的老古董嗎?留着當傳家寶吧。以後你孫子的孫子再穿上,然後驕傲地說一聲,這是我爺爺的爺爺留下的無價之寶,為什麼呢?因為我爺爺的爺爺為了給我攢下這份家業,一生隻舍得穿這一身衣服。”
塗黎說完,靳钺有一段時間的石化,直到身前的小異種憋笑到耳朵狂抖,靳钺才重重呼出口氣,他垂眸看了看自己的穿着,又回頭去找鮑索,就見鮑索迅速捂着腦袋扭頭看天。
“不是——”
“我也要我也要,給我也印一個!”
重新竄回的辜新萊擠在塗黎另一側,高聲打斷靳钺的話,而後偏頭,上上下下将塗黎看個遍,湊近人輕聲道:“雕爺你好潮啊。”
這回輪到塗黎手抖,第三個爪印跟着他的動作歪歪扭扭,塗黎眼神如刀,一下紮到辜新萊身上,看傻子一樣,“你昨天用炮轟我,今天管我叫爺,你是有精神分裂症嗎?”
小異種揚起腦袋,瞪圓了雙目看向逐漸暴躁的塗黎。
“嗨~咱們H國有句老話叫不打不相識,還有句老話叫打是親罵是愛,雕爺,咱們相識一場,打也打了罵也罵了,那就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了,你看,在我們沒有任何約定的情況下,我們能在這裡相遇那就是緣分,再說,你看到我們身上沒有裝備,還能忍住不打我們,那就是你善!你說你這麼善良一個雕,我又是這麼主動一個人,咱們還不能交個朋友啦?”
辜新萊笑眯眯弓腰沖塗黎探出右手。
塗黎舔了舔虎牙,聽完和尚念經似的一頓輸出,無視辜新萊伸到他面前的手掌,白眼一翻,輕嘲一句,“神經病!”
再轉頭時,塗黎眼前又多了根棒棒糖,還是荔枝味的。
順着糖,塗黎看向一旁的靳钺,兩側都是暖烘烘的身體,夾在中間的塗黎頭皮都有些發麻,他瞄了眼棒棒糖,雨露均沾地開口諷刺,“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靳钺挑了挑眉毛,手一拐,紙一剝,将糖送到小異種嘴裡,唇角帶笑,眼神仍舊盯着塗黎,“來寶貝兒,吃糖。”
“謝謝,可是哥哥,你不是雕爺嗎?怎麼又是雞啦?”小異種嘴巴鼓起一個大包,分外不解地問塗黎。
對面人的輕笑仿佛緊貼在塗黎耳畔,略微低沉的嗓音是檸檬混着荔枝的清甜,“那是一個諺語,等你上學就知道了。”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地燥意湧上心尖,感受到柔軟掌心在手背滑過,塗黎緩緩挪回發直的視線,看着小貓異種動個不停的耳朵,心頭發癢,微微俯身,呲牙恐吓,“快點,再印不好,我就吃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