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審問，白蘭即再次被帶入王帳。

護軍将她丢在下首，白蘭即趴了半晌沒能起身。

菩疑察覺到不對，一個箭步沖過去扶住她，聲音冷若寒潭：“你們動刑了？”

護軍慌忙解釋：“絕沒有人給她用刑！每日都是按時送食送藥！”

“菩疑，站回來。”

霍讷耶眼神警告，場上幾人皆是一臉戲谑。

此景瞧着确實不像話，但他仍頂着凝重的氣氛搬來椅子給她坐下。

“外爺，既然人不舒服，又沒論罪，便如此審吧。”

白蘭即彎着腰，拍了拍菩疑的手背，示意無事。

赤那等得不耐煩，率先站出列：“帶人上來。”

他今日紅光滿面，說話間還不忘橫眼挑釁厄今。

厄今微微蹙眉，就看見自己的副将浮蘇葛被人拖了上來，一身血污，幾乎沒有一塊好皮肉了。

他眯起眼：“阿吉，我配合調查，把人交出去，赤那卻屈打成招，這恐怕不妥吧。”

菩疑：“他并未承認下毒。”

“我們搜查四舅舅身邊的人，一開始并無什麼異常，可是意外發現這位浮将軍，有一位相好，是一名中原的俘虜。”

“這是一些俘虜的證詞，這是人證。”

幾個督工誠惶誠恐跪下，不等霍讷耶詢問，就吐了個幹淨。

平日裡浮蘇葛會送李氏一些小玩意兒，有時候是吃的有時候是首飾和衣服，還跟他們額外關照過她，不分給她重活。

浮蘇葛有空閑的時候會将人接走，次日再送回來，這并不是什麼大事，有時候将軍們想要解悶，也會叫走一些女俘虜，他們一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督工說得龌龊，菩疑踢了他一腳：“講重點。”

督工忙不疊呈上物證，浮蘇葛對李氏确實不錯，似乎是動了真心，送去的東西搜刮出來足有一箱子。

厄今慢慢想起來，确有這麼一回事。浮蘇葛曾問他，可不可用軍功換一張奴籍，厄今還答應了，隻是并未想到是中原人。

奴隸場的奴隸流動大，有時候剛來沒幾天就會死，所以這的奴籍做得慢，偏偏李氏就被登記了。

一般人看中奴隸是直接要走，但是消奴籍卻要花許多功夫走程序。

這事便耽擱下來。

厄今慢慢轉動着扳指，已經明白了大半，不慌不忙：“那又如何，縱然他喜歡一個下賤的中原奴隸，是不好看，可與此事何關？我的人還輪不到你如此教訓。”

赤那立即嗆了回去：“偏偏就是有關！”

他揮手，叫人帶上李氏，又将一張紙呈給霍讷耶：“這是從此女枕下搜出來的，上面畫着白焰軍軍旗圖騰！”

所有事情在赤那嘴裡串聯起來，李氏雖委身浮蘇葛，但一直信仰白焰軍，或者本身就與白焰軍有淵源，知道中原使臣來此，便想報複，于是求浮蘇葛暗害龔彰。

而按照浮蘇葛對李氏的喜歡，自然是無有不應，龔彰身上的多處傷口也能對應上李氏心懷暗恨這個解釋。

厄今漫不經心的笑意終于一點點收了起來。

白焰軍軍旗圖騰鐵證如山，重點就在這張畫上。

整個烏赫無人不知，最大敵手便是白焰軍，在他們手裡吃下的敗仗，付出的代價，每個烏赫人都刻骨銘心。

喜歡一個女人沒什麼，但跟白焰軍沾上關系，性質就大不一樣。

厄今歪在椅子上的身體慢慢坐正，察言觀色，緩緩道：“阿吉，此事蹊跷。”

“是蹊跷，我看最蹊跷的就是你！”

赤那唾沫翻飛，興奮激昂，“厄今對浮蘇葛的看重平日裡有目共睹，很顯然就是他縱容屬下殺掉中原使臣，想要挑起戰端獲得軍功，在嫁禍給和親公主。好厲害的心計！”

“胡說八道！”這一頂鐵帽子扣下來，饒是厄今也招架不住，面露急色，“赤那，你别整天像條野狗似的亂咬！”

“那我也要聞得倒你犯上作亂的臭氣才行！”

厄今向來是笑裡藏刀，雖然在赤那的嘴裡那叫陰恻恻沒憋好屁，但是旁的人怎麼也會看在他手裡的軍權和嫡子的身體謙讓恭敬，不敢造次。唯有赤那不吃這套，每每一通亂拳打得他破功。

“你嘴裡沒個把門，今天我作為哥哥就好好教訓你。”

厄今抽出腰間刺鞭，揮出哧響，赤那大叫：“阿吉，厄今想殺人滅口！”

厄今臉都氣變形了，原本吓唬的鞭子真往赤那嘴上抽去，然而剛動，霍讷耶一個眼神，旁邊的龍首軍就大張旗鼓将他拿下。

他的聲音如有雷霆之勢：“豎子跪下！”

厄今沒想到霍讷耶會責罵他，臉色青紫，不甘心地朝霍讷耶拜了下去，“浮蘇葛跟在我身邊多年，絕不會背叛，一定是有人陷害！”

霍讷耶道：“那你自己呢？”

“阿吉不信我？”厄今臉上的表情此刻才略有崩裂，“您就聽了這幾句撺掇懷疑我？要是一人一句誣告就就成了真話，那也不必兒子辯解了，直接絞死以證嚴法。”

他說得怨怼，還帶着怒氣，走到霍讷耶身前時狼主卻未像從前一般安撫他，而是冷冷擡眼，看得厄今後退幾步，惶然跪下。

此事已然不同以往，并非是兄弟間的争寵奪權。

幾息間他膝行過去，匍匐在霍讷耶腳邊，示弱道：“兒子真的絕不知道此事，我對阿吉一邊忠心，多年來無有不從，還請阿吉明查還我清白！”

霍讷耶沒有讓他起來，重新看下場中兩人。

李氏比浮蘇葛傷勢要輕得多，除了手腳用刑外并無外傷，口齒亦清晰，可是被吓破了膽子，赤那問到白焰軍軍旗圖騰是不是她所畫時，就答是她畫的，厄今問起又說從未畫過，隻求不要打她。

厄今抓住把柄，立即咬死赤那屈打成招，又向霍讷耶申冤。

赤那氣得要砍李氏，被菩疑攔下。

浮蘇葛這邊便除了回答“沒做過”之外，一言不發，隻是偶爾目光掠過李氏，滿心不忍。

帳中一片混亂，各說各話。

厄今仍舊處于劣勢，除了咬死赤那屈打成招以外，一時間毫無辦法，唯一一個局外人齊勒還是個懦弱的結巴。

霍讷耶叫人把證人帶下去，吩咐搜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