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彰失蹤三日了,護軍徹夜搜尋,甚至将範圍擴到烏赫領土之外,還是沒有找到人。
中原使臣日日緊逼,厄今正在營帳訓斥手下,帳外傳來禀告,小世子來了。
他不甚耐煩,聽到菩疑是為白蘭即而來,更加敷衍:“她眼睛還沒好關我什麼事?說不定就是她體質太差,恢複緩慢。”
厄今說完,收起刺鞭就往外走,準備親自去龔彰的住帳查看。
菩疑亦步亦趨:“四舅舅用度毒高明,說不定是我學藝不精,有忽略的地方。”
“那她早就應該死了,”厄今惡劣道,“我的毒,如果不對症下藥,絕無生還可能,照你這麼說,可能她的髒器應該已經腐爛,你還是趕緊回去,跟她見最後一面。”
厄今嗤笑着上馬,揚長而去,菩疑氣急,緊跟着拖下一隻瘋眼,搶上馬追去:“四舅舅,交出解藥,我馬上就走!”
二人一路趕到龔彰住帳,厄今勒馬,同時朝後忽然甩鞭,警告他:“别耽誤我做事,記着你的身份。”
菩疑揚頭躲去,那鞭力在空中揮得簌簌空鳴,抽破了一旁的住帳。
浮蘇葛見狀上前解釋:“小世子,黑蓮就算解毒後,眼睛也會要模糊幾日才能恢複。”
菩疑想到白蘭即的确能看到一些光亮,神色和緩了一下,剛想說什麼,龔彰的住帳晃了晃,被卷席進去的冷風帶出一陣異香。
黑蓮的味道。
厄今與菩疑神色皆是一變,當即下馬。
賬中還維持着原本的樣子,一張床塌,一張矮桌,爐竈和儲衣櫃。
一覽無餘,可是異香濃郁經久不散。
厄今貼着物品一件件聞,終于找到疑似的源頭。
他掀開地毯,露出被刨松的泥土。
“把人叫進來,都給我挖!”
護軍迅速開工,一個時辰後挖出來一個足有半答帳篷的土坑,裡面有四具屍體。
龔彰和他的兩個侍從都在這裡,還有一個牧女。
所有人都是一刀斃命,隻有龔彰的屍體出現時所有人為之蹙眉,他生前飽受摧殘,至今仍以四肢被釘、腿部躺跪的姿勢被擡出來,乃是虐殺緻死。
而他的七竅開始外滲出黑血,異香就是從他身體裡散發的。
菩疑:“四舅舅,你這毒還能尋人,确實厲害。”
此事一出,終于驚動霍讷耶下令徹查。
龔彰死相太過驚悚,光是身上箭傷就有二十八處,這很難不讓人聯想到私仇。
可是就算北地人厭惡中原人,也萬不到這一步,又是和談的關鍵時期,除非是此時不殺很難再有機會。
這樣的兇手,厄今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白蘭即。
他也沒好到哪裡去,做為這毒藥的制作者已經被押到王帳,他跪在地上跟狼主辯解:“阿吉,此毒的确出于我手,但除了打賭之外我從未拿出去示人,更未使用。而且平白無故我殺那個好色的蠢貨做什麼?還用自己下的毒,豈不是自找麻煩?”
“倒是白蘭即跟他不共戴天,龔彰間接害死許多白焰軍,又是程恒的小舅子,他們狼狽為奸把控朝政,白蘭即若是知道龔彰來此,定然下手!”
霍讷耶道:“那就将人帶過來,不要驚動菩疑。”
然而發現龔彰屍體後,菩疑便去找白蘭即了,如今正跟她煮藥茶,他将看見的事情說了,有意試探。
“他不戰而逃,葬送了隆北六洲,這才能讓我祖父他們以此相談和親,算起來,也是害你不淺。”
白蘭即神色平靜:“天下奉養皇室,我為皇室公主,應當反哺。”
“如今屍體被發現,死相慘烈,你有什麼想法?”
“痛快。”白蘭即并不掩飾,掩飾反而奇怪,“和親是一回事,他是個蛀蟲又是一回事,奸佞被誅,大快人心。”
菩疑沉默起來,他思緒紛亂,手指無意識的敲擊桌面,終于問:“昨日那個使臣,你們認識嗎?”
“自然是認識的。他是當朝太傅之子,白蘭即的半個老師,我也有所耳聞。”
“你們并不像第一次見。”
白蘭即笑了:“他鄉遇故知,即便是從未見過,也像是已經見過了無數次。”
她說話半真半假,直面猜忌,毫不吝啬對柳赴的誇贊。
“他人很聰明,又乖巧貼心。重要的是如今竟然還想到來見一見我這個并無權勢的棄子,很有心。”
“好一個乖巧貼心。”菩疑冷嗤,“他不過就是給你帶了一次吃食,你就如此看重此人?”
“我問你,每次給你抓草藥治療的是誰?”
白蘭即:“你。”
“每日給你弄來能夠下咽的食物的是誰?”
“你。”
“每次替你解玄鐵鍊的是誰?”
“你。”白蘭即無奈,“可你本身就是很好的人啊。”
她講得真誠,菩疑還沒說完的話被強行遏制了,又被他抛在腦後,嘴角慢慢釀起笑,又繃着壓下去:“算你眼光好。”
這時,一列護軍沖了進來,菩疑率先反應過來,擋白蘭即跟前:“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