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是靖王幼弟,兩人年紀相差不大。彼時梁王受封吳地離京,世人都以為,靖王即将成為太子;可聖人遲遲不下旨立儲,朝野漸漸起了傳言,說聖人有心廢長立幼,隻等梁王生出皇長孫,便可以靖王“無所出”為由,改立梁王。後來江都水患,梁王妃産後亡故,梁王神智混亂,自盡而終,從此靖王便成儲君唯一人選。
李鏡豁然開朗,江都一案隐在陰霾裡的最後一角,終于在此刻撥雲見日。這就是李炎明知父親是自盡、仍執着調查的“幕後真相”;也是左閣老為他二人說和、教他二人放下此事的真正原因:不是為逝者維護虛名,而是怕生者再受歹人戕害。
李鏡眼前浮現出靖王那張白胖雍容的和善笑臉,不禁毛骨悚然,壓低聲音道:“事關國本,無憑無據,不可妄加臆斷。”
“所以呀,才要借你淮南公子一臂之力。”李炎語氣又恢複幾分油滑,“你不是很會查案嘛!”
“陳年舊事,相關人員皆已離世,官面上又不能問,從何查起?王爺着實為難在下了。”李鏡并非不想幫忙,隻是此事之困難兇險一想便知,更何況靖王是他姑丈,也是他在朝中的仰仗,哪有挖自家牆角的道理?
李炎自然心知肚明,不過如今“軟肋”白送上門,不愁李鏡不聽他擺布。
“既然如此,本王也不便強求。”李炎以袖口蘸蘸鼻血,轉頭沖李棋道,“棋兒,送客。打桶澡水送我房裡來。”
果不其然,李鏡聞言鬓角碎發都豎了起來,慌忙改口道:“此事須從長計議,萬不可打草驚蛇!”
李炎伸手請道:“借一步說話。”于是引着他往後院僻靜書房裡去。
李棋趕緊爬起身來,抖抖索索跟在兩人身後。驚魂初定,他懊惱無比,一邊走一邊抹眼淚。
他原以為吳郡王喜歡他,便會同公子一樣憐惜他、縱容他,可跟着吳郡王回到府中,他卻被抓進水房洗剝幹淨,直接送入吳郡王睡房裡。新主子露出欲望猙獰的面目,逼近他赤露的身體。他吓得嚎啕大哭,身子卻僵住動彈不得。
“你家公子沒教過你怎麼伺候男人?!”吳郡王被他涕泗橫流的模樣掃了興緻,拂袖而去。
原來“喜歡”與“喜歡”是不一樣的,他這才意識到,并不是每個人都同他家公子一樣溫柔克制,原來男人含情脈脈的雙眼是會騙人的。
書房裡幹淨簡樸,陳設不多。李炎屏退手下,卻對李棋視而不見:“靖王府若問起,這些傷可為遮掩。你我二人不便過多往來,須得抓緊時間,恕小王不多贅言。
李鏡疑惑着點點頭,李炎請他落座,少見地神情嚴肅道:“鏡哥有所不知,這幾年我在吳地遍訪故人,查問我父王當年舊事,卻始終隻得隻言片語,無甚收獲。直到去年,我竟意外收到老師來信。信中老師向我詳述了父王生前一些故事,還叮囑我去一趟淮南府,為鏡哥慶賀金榜題名之喜。”
原來,李鏡的父親淮南伯李赟少年時便有才名,曾被選入國子監為梁王李越同窗伴讀,兩人交情甚笃。
李越受封吳地後,李赟也回到淮南,兩處相距不過二百餘裡,自然常來常往,關系密切。後來聖上為李越選了博陵崔氏長女崔之環為妃,李赟又娶了崔氏庶女崔之佩,兩人便成了連襟。
可惜崔之環紅顔薄命,婚後第二年便難産離世,孩兒也沒保住。填房的王妃獨孤氏竟也沒逃過相同的命運,所幸這一次留下了李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