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平說走了嘴,透露出許昌的父親是在“二十年前”出事;而李棋又從衙役處得知,事發地是江邊的來鳳樓。時間、地點都有了,何須倚仗趙平等人出力?
李鏡換了身竊藍的常服,兩人回到堂下找那守門的衙役問來鳳樓怎麼走。衙役恭敬向李鏡行禮道:“回明府,如今它叫望江樓。打縣衙前大道一路往南,走到頭,那座四層高的酒樓便是。”
李棋問道:“來鳳樓為何改名望江樓?易主了?”
“何止易主,易地了。”衙役殷勤道,“明府可知我縣二十年前曾遭水災?我爹說,當時那水,大的呀,江都改道了。來鳳樓原本在城中大街上,大水過後它就在江邊了。後來掌櫃的将被沖毀的樓宇依原樣兒修起來,改名望江樓,又建了碼頭、船塢。如今過往商客彙聚,是個日進鬥金的好買賣哩!”
這望江樓是得去一趟,可縣令親自查訪案情,若隻帶一名家仆,倒顯得治下無人似的。于是李鏡點點頭道:“随本縣走一趟。你叫什麼?”
“小的叫于哨兒,他叫常青。”這人整日杵在縣衙門前,早耐不住煩,一聽明府要帶他辦差,好不興奮,仍不忘拉扯上與他同病相憐的守門小兄弟。
不大會兒工夫,四人走到江邊,見一座飛檐畫棟的樓宇矗立眼前,碩大的酒旗迎着江風呼呼作響,很是氣派。
李棋手搭涼棚,正看得出神,忽聽裡面傳來一個油滑的聲音:“哎喲!李縣令大駕光臨,有失遠迎,罪過罪過!”
來人是個四十來歲的矮胖子,長得白白淨淨,慈眉善目。李鏡拱了拱手,那人又說道:“草民周水興,是小店兒掌櫃的。明府快快請進,快快請進!”說着将他們引到一個僻靜的雅間。“明府寬坐,草民這就吩咐後廚為您上早茶!”周水興晃着寬闊的脊背跑了出去。
“有勞。”李鏡對着他的背影客氣了一句。
于哨兒站在李鏡座側,低頭輕聲道:“明府,小的剛才是不是忘說了,聽我爹說,這姓周的不是來鳳樓原主。原來的東家遭了水災,家破人亡,姓周的白撿了個便宜。”
“哦?他原是做什麼的?”
“這個……小的倒不記得。”
李棋接話:“等會兒他再來,直接問他。”
于哨兒咧嘴笑了:“怎麼問?‘掌櫃的,你當年是怎麼撿了這麼個大便宜的?’”
李鏡偏頭看他一眼,神情十分嚴肅,于哨兒尴尬吐了下舌頭,收了笑容。
不多時,周水興帶兩名小二,手托大盤送上八碟小菜、四色蒸點,恭恭敬敬為李鏡點了一碗清香撲鼻的義興紫筍。李鏡謝了,手托茶碟輕輕搖頭吹茶。
待周水興一一介紹完這套茶點,李鏡道:“周公費心了,本縣已用過早飯。棋兒,你替我嘗嘗罷。”李棋五髒廟裡正大作道場,一聽這話能不高興?謝了一聲接過碗筷,站在桌邊就吃開了。
李鏡啜了口茶,放下茶碗正色道:“本縣這次來,是想向周掌櫃詢問二十年前發生在來鳳樓的一樁事故……”李鏡刻意放緩語速,為的是觀察周水興表情的細微變化。
果然,聽到“事故”二字,周水興瞳孔一震,笑容雖未改變,眼神卻飄了一下:“明府言重了,草民自當知無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