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鎖的事一經敲定,許多紛繁細節便占據了蘇東家行走坐卧。除了閉眼睡覺外,其餘時間他都全身心投入,不懈怠一絲一毫。
前期的一個月他哪都沒去,而是坐鎮京城,遠程謀篇布局——得益于陸家松從權力層面把一切都打點的非常好,實在無須體弱多病的蘇東家親自下基層。
隻不過陸家松提出的交易條件太棘手,蘇更闌拒絕了,并堅定道:“即使你給我使絆子,我也不會給你透露軍情。更何況萬小将軍并非色令智昏之人,不可能把軍情透露給我,所以你不該找我。”
“你怎知他不好美色?”
“倘若他是一個因私欲而混淆軍務的糊塗蛋,怎值得你家忌憚?若他真能被美色收買,你們何必次次費心費力的暗殺,直接往他榻上扔幾個美人多省事?”
蘇更闌立場鮮明、不卑不亢,這好像完全在陸家松意料之中。青年公子隻是淡淡一笑,“他并非不好美色。”後面似乎還有半句話想說,但終歸沒有開口,而是深深地望着蘇更闌。
“多謝你幫我毀了那座牢籠,否則還不知我要被困住多久。”
“先前我們有共同的敵人和利益,合作便能事半功倍,你不必過于在意。若是未來有一天發生利益沖突,咱們之間也有可能轉變為敵人。”蘇更闌說:“總之,同樣多謝你此番相助,省得我給大腹便便的官員們做小伏低了。”
陸家松離去時依然顯得清貴,沒有因為私宅被屠而表現出半分傷懷,隻最後留下一句:“這次聯絡的官員皆是我的人,與祖父無關。但...他不會放過你,好自為之。”
從寂聲樓回到将軍府的路上,蘇更闌一直在想,老丞相究竟會怎麼弄死我呢?這一個月了都沒見出手,總不可能是老糊塗了、忘了?
他搖搖頭,不可能。
以自己目前的心眼還不足以揣測他們那種人的想法,既然預判不了,那就算了,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全力監工連鎖寂聲樓才是最要緊的。
又到了傍晚,院内小亭,每日這個時辰都開小會。
原趙氏酒樓東家趙寬:“共派出去二十六個夥計,被兩兩一組分派到十一處新店當聯絡員,其餘四名夥計機動調整。”
“您瞧,這些都是今日快馬傳回的書信,我整理了一遍......”
兩人埋頭處理公文直到天光漸漸暗淡,院内風燈亮起,這才口幹舌燥地歇停。
蘇更闌公正慷慨,“你此番獻力頗大,我有意回饋。前日着人去翻新了你父母所住房屋,預計兩月後的中旬便能竣工了。”
“多謝大東家!”趙寬驚喜,差點因為感動而慣性下跪,幸好被眼疾手快的蘇更闌給拉住了,“别别别!”
“本來打算直接給二老換個更好的住處,但他們不願意搬,說那老房子裡能回憶起你們兄弟二人小時候打打鬧鬧的場景。”
趙寬淚目,“多謝,多謝蘇東家。”
此外,蘇更闌還承諾未來三成分紅,若是幹的漂亮,分紅隻多不少!情義與利益共同施恩,趙寬幹的更賣力了。
而趙窄呢,則被蘇更闌安排去恢複甯安舊案的卷宗圖鑒。
王瑞的報恩錢、陸家松和萬堯清之前在寂聲樓充超級VIP會員時存的款、寂聲樓半年來的流水、甯家古墓那幾口大箱子裡的金銀珠寶等等等等,目前全都由蘇更闌調配。
雖然辦事花錢如流水,但享受着當首富巨富的滋味,蘇更闌每日都喜笑顔開的,給池塘中魚兒喂食時都忍不住多抓一把。旬日以來,五條魚全都長大一圈,幾乎塞滿了池塘。
甯謙陪小津複健了一段時日,小津已經可以脫離拐杖行走了,就是跑跳還不太行。
在越城時甯謙對小津見死不救,這個巨大的矛盾不知是如何緩和的,反正今日他們倆并排蹲在池塘邊挖泥擴建呢,看起來倒是挺兄友弟恭。
“哎,我家将軍就快要出征了,但師父這一回不讓我去,說讓我跟着蘇先生。”
“你這腿腳現在怕是連寂聲樓的小啞童都追不上吧?”
“出征...要多久?”甯謙一邊搬磚一邊問。
小津說:“這和你行走江湖不同,行軍打仗時沒有定數的,戰場上形勢變化很快,一切都得因時制宜和因地制宜。”
“......啊,那他若是回不來,我大哥豈非---”話沒說完,被小津扔了一團泥巴,糊住了一張臭嘴。小津惡狠狠地盯着他:“将軍戰無不勝,閉上你的烏鴉嘴。”
蘇更闌瞥見倆小孩的背影,不知那倆人怎麼就開始往對方臉上撩水了。他微微一笑,收起魚食,調轉了步伐,沒去打擾這份靜谧安好的氛圍。
這段時間裡,萬堯清同樣忙碌,但卻不如蘇更闌那邊熱火朝天。議事堂内的氛圍總是沉悶嚴肅的,隻因軍機一旦錯斷,便會造成數以萬計将士犧牲,血的代價過于沉重,沒人敢輕慢對待。
不露臉的幾位幕僚總是來無影去無蹤,議事堂的門也總是關着。有時從窗外能瞥見裡頭秉燭,門口巡邏的除了侍衛之外,還有平素愛和蘇更闌打趣取樂、沒規沒矩的侍女們。
“......”今日不加班的蘇老闆閑逛到禁地來了,與幾名冷臉女保镖面面相觑,頗有種撞見熟人裝大人的尴尬。
隻見她們一改面貌,換了夜行服後面無表情輪班守在門前,“咳。”任何人都無法在未經傳召的情況下靠近半分,即使那人是蘇更闌,“您有何事?”
“呃...聽我解釋,我散步無意間路過,不是來偷聽的。”蘇更闌老實舉起雙手做投降狀。
侍女狐疑。
蘇更闌默默後退幾步,“這樣好了吧?”
侍女滿意。
他輕笑,然後說:“去通報一下你家将軍,就說我親手熬了潤喉的銀耳羹,不喝就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