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萬堯清已經給他在領口處綁好了一個結扣,無聲地表明了态度。這是一個擅于并且習慣于控制他人的人,骨子裡散發着不容違逆的威懾力,他做任何事仿佛都不需要征詢别人的意見,包括給誰穿一件披風。
蘇更闌大概是意識到這一點了,于是隻好做出千恩萬謝的姿态來,“謝謝将軍大人,待我小傷痊愈,一定親自将披風手洗晾曬,原封不動地送還府内。”
兩人離得近,蘇更闌擡眼便撞進了那對鷹隼般銳利的眸,隻不過今晚他的眼神沒那麼冰冷駭人,似是有所收斂。
萬堯清垂眼打量着他,蘇更闌也不敢躲開視線,硬着頭皮和他尴尬對視。忽然間他發現了什麼,“您的嘴唇這是上火了嗎?”他本能地伸出手指朝萬堯清的唇角摸,差一丁點就摸到的時候驟然頓住。
老天爺我這是在幹啥?!
媽的媽的媽的!
再下一秒,萬堯清反手握了蘇更闌的腕骨,将他帶出了卧房。
廊庭裡風霜寒涼,蘇更闌不好意思地抽了抽手,小聲嘀咕:“我可以自己走。”
但身前側的男人選擇性耳聾,并未松手。
在寬大的披風之下,若是外人看了去,隻會覺得那兩道身影是手牽着手并行呢。
......
院子裡的确熱鬧,而且熱鬧的景象很出乎意料。在世人眼中,萬堯清是個神秘且充滿血腥氣的煞神,高不可攀,望塵莫及,那麼他的将軍府也最好是嚴肅刻闆的,否則就不符合他殺伐果斷的人設了。
可現實并非如此,府内下人們此時正湊在假山旁裝點小燈籠,互相攀談嬉笑,好不放松惬意;經過石子路便來到圍爐煮茶的歇腳小亭了,便又能瞧見侍女你追我趕的,像是一個給另一個口中塞着什麼吃食,有人喊酸,有人嚷着不酸......
還有他家寂聲樓的啞娘和啞郎們,好像在主動給别人教手語?
蘇更闌是有些驚訝的,因為這種“沒規矩”的作風在這個時代很少見,他見過的幾乎每個人都一堆封建禮數,有的底層百姓稍有不慎就落得個尊卑不分的罪過,嚴重時還可能受到私刑虐待。
但今夜的将軍府卻帶給他一種衆生平等的暢快感,對他而言簡直不可思議。
蘇更闌都忘了他還牽着自己的手腕,因為心裡高興故而加快了腳下步頻,已經和萬堯清平行了,“府裡氛圍一直這麼好嗎?”
蘇更闌側目,啊,他忘了對方不能開口說話的。
“這裡真好。”蘇更闌笑了。
待二人坐下後,侍女給他們一人倒了一碗熱茶,“蘇先生您嘗嘗,這花果茶其實是我們女兒家愛喝的,若您喝不習慣我就給您再上些别的。”
“不必,這樣就很好,你們開心就好。”蘇更闌溫聲道。
侍女自然注意到黑色披風了,不動聲色地退下,順便給周圍幾個等着侍候的同伴遞了遞眼神,于是幾個人全都默默消失了。
蘇更闌此時眼裡隻有烤的熱乎乎的小橘子,“我倒要嘗嘗它酸不酸。”
嘿嘿。
一邊剝開橘子皮,蘇更闌一邊閑聊道:“将軍大人,您看您家侍女都在和我家啞娘學手語呢,要不您也效仿效仿?”
一瓣小橘子入了口,汁水在齒縫中流連,嗯很甜啊,誰說酸的。
萬堯清望向蘇更闌的唇,被橘子汁水浸染的水潤的唇瓣,那個小小的裂口随着咀嚼在輕微的動着,比飽滿的橘子誘人的多。
或許是将軍的披風給了蘇先生勇氣,他此時此刻按捺不住某種沖動,不經對方同意就擅自教學起來,“跟我學,這個手勢代表‘先生’、‘老師’”
他表情和善,眼神透着機靈勁兒,很希望對方給自己點正反饋,一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能占到這種大便宜,他就憋不住的嘴角上揚。
“學一下嘛。”蘇更闌像個搖着尾巴的小狗。
隻見萬堯清配合着伸出尊貴的手,精準地複刻了“先生”的手勢,而且這手勢經過拿槍握劍的手之後,在蘇更闌心裡居然顯出某種神聖感來。
萬堯清看着他,眼底劃過一抹意味不明。
蘇更闌完全被喜悅沖昏了頭腦:“對對對!”
下一秒,将軍道:“蘇先生。”
“對對對!”蘇更闌滿足地哈哈大笑。
空氣靜止,一秒,兩秒。
等下,等下等下...不對啊!
蘇更闌陡然一屁股滾在地上,匆忙爬起來後捂着心口踉跄後退,震驚地瞪圓了雙眼卻吐不出半個字來。
你丫的裝聾作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