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來了。”鄧布利多說,“坐吧。”
他揮揮魔杖,一張扶手椅憑空落在書桌前。瓊坐上去,視線剛剛好與他平齊。鄧布利多湛藍的眼睛透過半月形鏡片望向她,目光停留的時間不短。
“在霍格沃茨的這一年過得怎麼樣?”鄧布利多問。
“還不錯,先生。”
“我注意到你沒有戴着我給的翻譯器,現在不需要它了?”
“是的,先生。”瓊摸摸耳朵,“它很好用,但下半學期的某一天我忘了戴上它,發現上課也能聽懂,從那以後我就不戴了。”
“那再好不過。”鄧布利多微笑道,“說實話,你展現出來的才智和天賦遠比我預想的出衆。所有教師都誇贊你的聰明和才能,尤其是斯拉格霍恩教授。我看了你對格蘭芬多的那場魁地奇賽,以謀略取勝,在國際賽事中也是多年難得一見的精彩。”
“謝謝誇獎,先生。我做到了我能做的。”瓊客套地說。拉家常般的開頭讓她捉摸不透這位德高望重的校長究竟想說什麼。
“比賽中的意外發生後,我留下來關注了後續處理。結果讓我很高興,你交到了許多朋友,真正的朋友,在關鍵時刻和你站在一起。”
“有一些吧——但也不算很多。”瓊說,“主要是我的隊友,和一位室友,而且有兩個室友不喜歡我。”
“還有呢?比如幫你熬制增齡劑的那位朋友?”
瓊感覺自己的心髒停跳了幾秒:鄧布利多的重點絕對不是某篇獲獎論文。
“什麼?”她下意識地決定裝傻。
“哦,不要緊張,不要擔心。”鄧布利多溫和地說,“你在霍格莫德村的那段旅途的始末,我了解得一清二楚。或者,更加坦誠的說,我默許、甚至推動了你如此作為。”
瓊怔了怔:“我不明白,您詳細說說?”
“起初,是波特和布萊克不知不覺地對你的包裹施加惡作劇的事情提醒了我,不懷好意的人想威脅你的安全太容易了。于是我說服了你的貓頭鷹,每封寄給你的信件先給弗立維教授檢查一遍。”
“說服?”瓊一下子坐直了,瞪着校長,“這不是侵犯我的隐私嗎,教授!”
“弗立維教授隻會檢查郵件是否附有惡咒,不會打開它們。”鄧布利多心平氣和地說,“我自作主張地不告訴你,是因為我不希望你身處霍格沃茨也感到不安。”
鄧布利多用魔杖敲敲桌子,一堆文件中飛出一張相片,懸在瓊的鼻尖前。瓊定睛一看,目光凝固了:是黑魔标記,懸挂在波濤洶湧的海面上,活動的畫面令它猙獰的面目顯得更為可怖。
“我們第一次見面那天,魔法部的伯克利先生給我看了這張照片。”
“原來你們早知道。”瓊喃喃道,“可就算……你應該告訴我的。”
“你被一場事故拉入陌生的國家、陌生的魔法世界,并非出于自願。既然接納之筆和準入之書一緻同意你入學,就意味着往後你的人生與魔法脫不了關系。我擔心這個世界和平的表象之下隐藏的、即将沸騰的黑暗對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來說太殘酷了。”鄧布利多說着,用一種悲憫的目光看着瓊,這令她覺得不太自在。
瓊呼出一口氣,接着追問:“然後呢?那封引導我去霍格莫德的信還是送到了我手裡,我動了點腦筋才解出謎底,弗立維教授不可能查不出來。”
“當然,弗立維教授剛檢測到有一封信上施了咒語,就拿過來和我商量。原始的信件在打開閱讀後立刻自動銷毀了,你收到的那封是我仿造的——内容相同,增加了一點點破解的難度。”
“你希望我按信上說的去做?我需要一個解釋。”瓊語氣生硬地說。
“不,我想給你選擇是否參與其中的權利。”
瓊沉默片刻,輕聲說:“我身上的所有謎團,身世、記憶、在那場海難中的遭遇等等,至今沒有明确的答案,所以我很難拒絕一個送上門來的線索。”
“可以理解,但後來你做的事情大大偏離了我的預想。”鄧布利多說,“我原以為,你要麼不理會那封信,要麼向大人求助,比如勞倫斯女士、弗立維教授和我,都會很樂意幫你的。你卻甯願在同齡人的幫助下獨自去霍格莫德——看起來,至少在學校裡,你對那位朋友的信任超過了教師們。”
瓊無可否認,有些惱火地說:“請大人幫忙?難道你們就允許我去嗎?”
“我确實是這麼打算的。”鄧布利多忽然笑了笑,“很巧,我和豬頭酒吧的酒保有些交情,寫信的人選了個好地點。如果你那時候問了任何一個大人,我會批準你出校的。當然了,酒吧的安保力量必不可少。”
“……那天晚上在豬頭酒吧的顧客裡,有你的人?”瓊試探地問。
“所有人。事實上,如果你再早來一會兒,還能看到酒保對我吹胡子瞪眼,怪我耽誤了他一晚上的生意。”鄧布利多微笑道。
“等等,你也在!”
“你進入豬頭酒吧時,我暫時回避了一下。約你見面的人比你早半小時到達酒吧,我們順利抓到了他,審問他的目的,卻發現這人隻是一個平日在翻倒巷無所事事地遊蕩、什麼營生都幹的混混。他接了一個報酬不菲但匿名的委托,不知道委托方是誰;任務很簡單,把一件東西在特定的時間、地點交給有某些特征的人。”
瓊擡起左手,拉起校袍寬大的衣袖,露出那條點綴着三個小鈴铛的金手鍊。
“這個嗎?我不記得它,但它是我的東西沒錯。”
鄧布利多點點頭:“這是此次行動最大的收獲。從那混混的身上搜出手鍊後,我對它進行了簡單的檢查,确定了它不危險,卻蘊含着非常強大、超出我知識範圍的的力量。我想它在正确的人手中才能發揮更大的價值。”他停頓一下,又加了一句,“好好使用。”
“沒問題,先生。”瓊應道,“後來你們怎麼處理那個人的?”
“交給了傲羅辦公室,不過我想他們也得不到更多有用的信息了。”鄧布利多說,“從去年初你的名字被準入之書接納之後,我一直在關注魔法部對這起事故的調查進展,但他們的行動效率讓人失望。”
“是啊,連那艘船的名字都是我自己查到的。”瓊悻悻地說,“麻瓜不關心一船底層人的死活,巫師更不必說。”
“相反,魔法部特别重視。”鄧布利多糾正她,“可是有心調查此事的人總是遇上阻礙,有好幾次沿着一條線索追查下去,到頭來被證明是無用功。”
瓊想了想,蹙起眉頭:“有人在故意誤導,想掩蓋真相?難道伏——神秘人的勢力滲透進魔法部了?”
鄧布利多的眼中閃過一絲喜悅。
“任何時候都不妨直呼他的真名——伏地魔。”他說,“恐怕是的。這幾年來,在那些傳承悠久的巫師家族中,伏地魔的威望與日俱增。更麻煩的是,到目前為止他們的擴張還算隐蔽,你不知道身邊有誰在支持伏地魔,誰在為他效力。陰霾将近了,瓊。”
瓊望向校長辦公室的窗戶,窗外的霞光映照出半片火燒似的天空,但再過一小會兒,夜色将勢不可擋地侵襲而來。
“你能做什麼嗎,先生?或者,你需要我們做什麼嗎?”她問。
鄧布利多顯得很意外,他認真注視着瓊。
“你今天不止一次讓我感到驚訝,瓊。”他說,“無論如何,輪不到未成年的你們來擔這個責任。你現在要做的是享受暑假,和——”
鄧布利多再次揮動魔杖,抽屜打開,從裡面飛出一個東西,砸進瓊手裡。
“這是?”瓊捏着那東西,一枚蜜蜂形狀的胸針,軀幹塗彩漆,翅膀由寥寥幾顆水鑽鑲嵌而成。
鄧布利多愉快地說:“去年聖誕節蜂蜜公爵糖果店回饋顧客的贈品,滿十個加隆送一枚。現在它成了一個門鑰匙,和普通的不一樣,沒有過期時間,可反複使用。隻需要碰到門鑰匙,心裡想‘我要回家’,它就會帶你回到你的家——在牛津的那棟房子。”
瓊把胸針翻過來觀察,心想這東西真實用,可以省下一大筆交通費。
“送給我的嗎?為什麼?”她不明所以地問。
“為了保證你在任何情況下都有辦法安全回家。”鄧布利多說,“以及,如果你不介意今天是六月末,可以把它當成一份生日禮物。”
瓊完全愣住了。她用力眨眨眼,緩解突然湧上眼角的酸澀感。
她見過其他人在霍格沃茨過生日,家人給他們寄來禮物、蛋糕和美味的零食,他們把好吃的分享給朋友。而她的生日?她甚至不知道具體的日期。
她好像應付不來這種理應溫情和感動的場面,隻好握緊胸針說道:“謝謝您,鄧布利多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