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一閃一閃的星星燈和彩帶飄在空中，将拉文克勞休息室裝飾得一派喜慶；黑膠唱片在造型古典的金色喇叭揚聲機上緩緩轉動，播放的卻是頗為動感的輕搖滾樂——它們都是卡斯特拉的傑作，由麻瓜的産品改造而成，不靠電力也能運作。

瓊對這些東西很感興趣，留下來裝飾場地，把進入霍格沃茨廚房的方法告訴了球隊的男生，叮囑他們“适量拿，别浪費”。但顯然沒人聽進去，待邁克爾帶領布萊恩和羅賓滿載而歸，香噴噴的蛋糕、餅幹、玻璃瓶裝的果汁和壺裝的黃油啤酒擺滿了沙發中間的茶幾，瓊簡直要懷疑被洗劫過的廚房明天是否有足夠的早餐食材。

“來，加上這個。”瓊拿出波特和布萊克送的粉色包裹，扯開絲帶和封條，往桌上一倒，五花八門的糖果罐堆成了一座小山。

布萊恩驚歎地吸了一口氣：“喔！他們還真大方，店裡最受歡迎的款都買了個遍！”

“那是瓊應得的。”邁克爾抓起貼着“彩虹口哨糖”标簽的鐵罐使勁搖晃，“嘿，聽說這個好玩，待會兒做遊戲輸了的懲罰吧！”

參加慶祝會的人占據了大半個休息室，不過也有例外，角落裡有兩個男生仍守着高布石棋盤，一隻手握着魔杖操縱石子，另一隻手上拿着過期的報紙，用于擋住随時可能從石頭上噴射出的臭汁。

吃喝和遊戲的盛會剛開始沒多久，邁克爾就開始繪聲繪色地描述他們機敏過人的找球手在被遊走球砸中的劣勢下，如何将計就計騙過格蘭芬多的眼睛，最終大獲全勝——在大家的聲聲贊美和恭維中，瓊感到了局促，她甯可加入那邊高布石的戰局。幸虧芙羅拉善解人意地把邁克爾拉到身邊，往他嘴裡塞了一顆綠色的口哨糖，邁克爾想開口抗議，卻發出啾啾的鳥叫聲。

這場歡慶不知不覺中持續到深夜，過了零點，和格蕾絲同年級的男級長好不容易把意猶未盡的學生們哄回各自的宿舍。瓊洗漱完，熄了全屋的燈，毫無睡意地躺在床上，睜眼凝視着刻滿繁複紋飾的天花闆上被月光染白的一塊。奇怪，按她對自己的了解，她明明應該覺得“聚會”這種社交是乏味且無用的，但今天她居然沒有中途離場，躲回宿舍埋頭寫期末考試前最後的作業。

說起作業，離學年結束還有大約一個月，教授們就操心起他們的考試了。周一的課上，麥格教授和弗立維教授都再三強調四年級課程承上啟下的重要性，各布置了一篇論文。這學年來一直讓大家在戶外做飼養員的凱特爾伯恩教授，也頭一次不給接觸他們任何神奇生物，讓他們圍坐在草地上，打開脾氣暴躁的妖怪書，幹巴巴地提出一些重點章節。

雖然課本上有用的部分她都懂，結合魔法原理寫一篇完整的論文還是要花不少精力，而且她還稀裡糊塗地答應了邁克爾“打磨”他的作業，因此之後兩天她都盡責地寫作業寫到很晚。連續三天都晚睡的結果就是，周四她居然睡過了頭（明明芙羅拉叫了她起床的）。她連早飯都來不及吃，急匆匆地趕往魔藥課教室，可還是遲到了有二十分鐘，從半開的後門望去，坩埚上已經升起熱氣騰騰的白霧。斯拉格霍恩背向着她，在看前排學生的操作。

瓊貓着腰，從後門悄悄溜了進去，直奔教室後排角落那張隻有一個人的桌子，壓低嗓子說：“嗨，介意我一起嗎？”

正在全神貫注研磨藥材的西弗勒斯手一抖，轉頭看她，黑色的眼睛流露出詫異和困惑，仿佛她要和他一起上魔藥課是件難以相信的事。

“快。”瓊推推他，示意他讓個位。西弗勒斯沉默地往邊上挪動一步，把陶缽和杵子也移到自己前面，一言不發，繼續彎腰搗他的草蛉蟲，沒有要别人幫忙的意思。

瓊掃了一眼桌上，有陶缽裡的草蛉蟲、風幹的流液草莖和軟綿綿的泥怪舌頭，看來這堂課還是學習專注藥水。她又悄悄看了眼西弗勒斯，黑色長發垂下來，幾乎擋住整張臉，隻留個鷹鈎鼻露在外，快碰到陶缽邊緣了。

就算把臉藏起來，瓊也能察覺到他的情緒不對勁。思緒急轉，她想起幾天前收下波特和布萊克的包裹後，西弗勒斯離開禮堂的身影……

他又在生氣嗎？

課堂上不方便交談，瓊隻好先咽下想說的話，挑出幾根品相好的流液草莖切了起來。

過了會兒，斯拉格霍恩指導完那兩個斯萊特林女生，直起身尋找下一個目标，看到瓊時兩眼一亮，高聲說：“哦，瓊，你在這兒！”

教室裡其他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向瓊——身旁目不轉睛看着陶缽的人除外。

斯拉格霍恩胖胖的身子飛快地越過課桌間的過道，熱烈的眼神上下端詳着瓊，親切地問：“休息好了嗎？感覺如何？”

“唔，還好……”瓊心中對這突如其來的關懷産生了一絲疑惑。

“霍克小姐說你身體不舒服，我以為你今天不來。正好，我有一個好消息！”斯拉格霍恩用洪亮的聲音說，“你那篇關于增齡劑的論文，在世界青少年魔藥實踐征文大賽中獲得了金獎！”

邁克爾配合地發出“喔哦”的歡呼，旁邊的芙羅拉開心地拍了拍手；其他學生也對此各自做出了反應，驚奇、崇拜的注目禮或者不屑的輕哼，就連另外兩個總是對她愛答不理的室友也丢下攪拌湯藥的銀勺，回頭瞪了瓊幾眼。

隻有西弗勒斯，他雖然停下了手上搗藥的動作，可是瓊從餘光中看見他的頭垂得更低了。

“當然，結果沒有正式公布，但我認識評委會的人，他們提前透露給了指導老師——我。”斯拉格霍恩笑眯眯地說，“祝賀你，瓊！在你這個年紀，這樣高标準的國際比賽……我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未來你的才華如何讓世界驚歎！”

瓊報之以禮貌的微笑，向斯拉格霍恩表達感謝，教授滿意地點點頭，一揮手說：“好了，各位，注意你的坩埚！埃弗裡，别像上周那樣把水燒幹了!”

看熱鬧的衆人收心繼續自己的課堂練習。瓊往坩埚裡一看，冒着細沫的液體初步顯出淺碧色。她輕咳一聲：“是不是該加流液草莖了？”

“按書上是的，但我在這一步會先加四分之一總量的草蛉蟲。”

他把陶缽裡磨成碎渣的蟲子倒一些在稱重的天平上，撥動砝碼。

“今天剩下的時間我都在圖書館。”瓊突然說，“你呢？”

西弗勒斯把托盤取下來，正要将草蛉蟲小心翼翼地加入坩埚，聽到這句話，手腕不受控似的地一翻，藥材直接一股腦地沖進了藥水裡。

他沉默地愣住，過了會兒才回答：“我……還有一節課。”

“哦，好。”瓊說完，拿起攪拌棒把沉底的草蛉蟲均勻分散開。她方才無端焦躁的心情頓時平和下來，無論如何，眼下最重要的是做好這鍋魔藥。

***

圖書館仿佛一夜之間填滿了人，到處都是為O.W.Ls和NEWT考試焦頭爛額的學生。西弗勒斯留心着避開他們，像一隻飛蛾滑翔在花叢中，迅速而準确地找到了屬于他——和另一個人的那株。

進入咒語的範圍，周遭屬于“人”的動靜漸漸低至不可聞，午後的陽光在這個時間居然倔強地穿透了層層厚實的書架，在課桌上留下一小點光斑。他從斯萊特林宿舍裡帶出來的植物被挪了個位，沐浴在那一點兒很快就會移開的陽光下。這東西的長勢倒是比在黑湖底宿舍時變好了不少，莖葉挺括，頂端不知何時冒出了兩三片新芽。

他的朋友仰面躺在一張躺椅上，用一本攤開的書遮住臉，散開的黑色長發垂落在耳際，雙手規矩地交疊在胸前，呼吸輕緩，看起來睡得正香。

西弗勒斯兩隻手擡起椅背往外拉，盡管動作很輕，看似熟睡的女孩卻立刻動了動，一把拿開遮臉的書本，半眯着眼望着他：“嗨……你來了。”

她挺身坐直，躺椅随之自動變形，恢複到普通圖書館椅子的模樣。

“要不要來點果醬餡餅？”她指着鋪滿半張桌子的書本邊的餐盤，烤得金黃的餡餅散發誘人的甜香，另外有一壺南瓜汁和兩個銀杯。

“我希望這些不是午飯剩下的。”

“當然不是！還記得廚房裡那個叫林奇的家養小精靈嗎？我和她混熟了，她說隻要我需要，随時可以為我做新鮮的。記得不要帶出我們的咒語範圍，不然平斯女士看見有人在圖書館吃東西會氣瘋的。”

“她？”西弗勒斯重複着，很是意外，“一隻家養小精靈？”

“是啊，我最近才知道她是個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