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弗勒斯坐下，把書包甩到一邊：“我第一次聽到有巫師用對人的稱呼來叫這種……生物。”

“所以？我認為她和一位勤快的廚娘沒什麼兩樣。”瓊說，“好了，如果你不那麼生氣了，就把這些當作我們的研究成果得獎的慶祝，怎麼樣？”

“生氣？我沒有。”西弗勒斯下意識地反駁。

“沒有？在魔藥課上我們是第一天認識？讓我猜猜，是因為我收了波特和布萊克的賠禮，還是——”瓊往前傾，看着他的目光透出一絲鋒利，“他們向我道歉了，卻從來沒有向你道歉？”

“我……”西弗勒斯感受到一記重擊。他無可否認，然而她沒說中的那部分，卻根本沒辦法告訴任何人。

她會抓住金色飛賊，赢下比賽和獎杯，并成為備受歡迎和擁護的風雲人物——這些他早就預料得到。直到那天，格蘭芬多的家夥們竟然破天荒地為他們并非惡意、僅僅由于莽撞造成的意外而高調道歉，他才模糊地意識到一個殘酷的可能：會不會從一開始，她和他們才是同一類人？

看吧，她一臉高傲地接受了道歉，這令他無端想到另一段難以忘懷的記憶：分院帽高喊出“格蘭芬多”，莉莉對他露出一個抱歉的苦笑後，朝熱烈歡呼的格蘭芬多學生走去。那時莉莉也對布萊克的示好愛答不理，現在呢？

過往和現實悄然重疊，禮堂的喧鬧讓他心煩意亂，所以起身離開，或者說——落荒而逃。

“我猜對了嗎？”瓊見他久久沉默不語，追問道。

西弗勒斯回過神，勉強擠出一句：“都有。”

“啊，該怎麼和你說呢……”瓊曲起手指在桌上“笃笃”地輕敲，斟酌着字句，“首先，我流了那麼多血換來的糖果，是我應得的，沒錯吧？”

西弗勒斯好像不太情願地點了點頭。

“所以我接受他們的賠償，這是物質上的。至于為什麼接受他們的道歉，我先問你，如果現在他們仍想對我出手，會發生什麼事？”

“格蘭芬多會失去他們的晚餐。”

瓊會心一笑：“好主意，但用不着。我在全校的見證下正面打敗了波特，他要是敢再對我用那些小手段，所有人都會認為他是因為失敗對我懷恨在心，那樣對他的光輝形象有損。”

“你就如此确定，他們會站在你這邊而不是波特那邊？畢竟，他已經裝了四年的好人，而你才入學不到一年。”西弗勒斯尖刻地質疑。

“因為邁克爾會幫我傳播他們的壞話？他在各學院都有一些愛嚼舌根的朋友……開個玩笑。其實，我确信大多數人崇拜勝利者和強者、輕視失敗者和弱者。這是‘人’的惡劣本性，西弗勒斯，你我都不例外——别急着否認。”

瓊擡起手阻止了西弗勒斯尚未出聲的抗議，繼續說：“他們很聰明，選擇了與我和解，這對他們和我都沒壞處。但這不等于我想和他們有更深入的往來。”

西弗勒斯陰郁的神色忽然被點亮了一下：“你說，你不會和那群家夥交朋友？”

“不想。”瓊幹脆地回答，“他們更适合做我的對手——僅限于魁地奇賽場，其他方面不配。”

西弗勒斯的身體放松下來，往後靠在椅子上，微不可察地吐出一口氣。

“祝賀你得獎。”他生硬地轉換了話題。

瓊托着腮盯了他一會兒，觀察到他的心情大概已經變好了，才說：“那篇論文是我們共同完成的。”

“你寫的，我隻是提供了思路。”

“一份比教材詳細的思路？我不認為自己在魔藥方面有斯拉格霍恩誇贊的那樣出衆，這個獎離不開你的幫助。”瓊真誠地說。

一片興奮的紅暈攀上西弗勒斯的耳根，他盡量用随意的口氣說：“能給我看看嗎，你的文章？”

“噢，差點忘了，下課後教授給了我一本下期《實用魔藥大師》的樣刊，他們發表在這上面了！”瓊拿出一本學術期刊，翻到屬于他們的那頁。

西弗勒斯接過來仔細地看了一遍。論文的語句風格平實，用詞簡潔準确，因此讀起來流暢易懂。她的整理和拓展就像織毛線的鈎針，把他靈光一現的構想和靠經驗得出的步驟編織成為嚴謹、有邏輯的作品。

他驚訝地看到一幅活動的圖，兩根垂直相交、标了箭頭方向的直線，一個個小點在劃分的區域上呈現，接着一條平滑的曲線在那些圓點之中穿過，延伸至箭頭指向的無限。

“函數、方程……”他小聲嘀咕着。

“你也知道？”

“學過，很乏味。”西弗勒斯晃了下腦袋，似乎想把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從腦子裡趕走。

“已經很難得了。”瓊肯定地說，“很多巫師們對數學的認識，除了平時買東西用得上的加和減，其他的一竅不通！我不得不在文中用‘某某藥材的用量對效果影響的規律’這樣一個長句代替專業術語。”

西弗勒斯花了一刻鐘看這篇文章，待他看完擡頭，發現瓊帶着期待和一絲緊張，靜靜地等他最終的評價。

“非常出色。”他發自内心地贊美。

瓊高興地擊了一下掌：“所以，你看到了嗎？你的才華可以帶給你想要的。如果當時你同意和我一起參賽，你的名字也将出現在《實用魔藥大師》上。還有獎金！金獎有三百加隆的獎金，我讓他們不給支票，直接給我金币，到時候分給你一半。”

“我？”西弗勒斯輕聲說，仿佛她描繪的那副美好圖景是孩子吹出的五彩斑斓的泡泡，一驚擾就碎。

以及，一半獎金？就這麼慷慨地給他了？

他不相信世界上有人不知道錢的好處，但他相信她言出必行。

西弗勒斯垂眼，盯上盤子裡的果醬餡餅。

令人煩惱的事情都解決了：波特被大殺威風，萎靡得好幾天沒來找他的麻煩；莉莉雖然對格蘭芬多輸了比賽十分沮喪，但好歹不再繼續為他和四人組間不可調和的矛盾争吵了；他的才華被權威的學術期刊間接證明了；他還會收到一筆從出生起就不敢想象的巨款；最後，他的拉文克勞朋友依然和他站在一起。

如果這盤餡餅也合他的口味，這會是一個多麼完美的下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