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強是人類的天性,自己也不過是一個平平無奇被鬼王強大能力迷倒的人類罷了。
長長的睫羽低垂,遮住了那雙狐狸眼裡的情緒。
陸珩就這樣盯着他看了一會兒,而後忽地道:“你都還不知道孤的樣貌。”
“傳聞裡還說,孤青面獠牙,醜陋無比,和那小白臉太子不一樣。”
“你還喜歡麼?”
小白臉太子?
喻長安擡頭,端詳了一下近在咫尺的那張面具。
鬼王臉上的面具他認出來了,是大威德金剛,在齊朝,百姓會在中元節燈會的時候佩戴這種面具,因其能降服惡魔。
誰又能想到,此時是鬼王本尊戴着那樣一張金剛面具。
“喜歡一個人,無需他有完美的外貌,論迹論心便足以。”
喻長安說這話時,倒完全沒有心虛。
之前學業和兼職都很忙,他沒時間談戀愛。
那時候他想,等畢了業,工作穩定,騰出時間之後,找一個合拍的人試一試也不是不行。
他覺得,兩個人相處論迹論心,要看對方怎麼做,怎麼想,是什麼性格。
外貌倒是次要的。
但鬼王此時這麼問,到底在他心裡砸起了一圈同情的波紋。
五百年前,他可能見過剛剛提到的那位太子殿下吧?
是因為那位殿下長得不錯所以才如此别扭嗎?
人人都說他貌醜如夜叉……
喻長安自福利院長大,所以他非常清楚被所有人議論的感受。
每當聽說他是孤兒,總會有一雙雙眼睛帶着别樣的情緒,在或明或暗之處看向他。
然後四周就會響起一陣竊竊私語。
哪怕自己不在乎,但一次又一次的議論,終究會在心裡紮下一根隐形的刺。
所有人都說鬼王樣貌可怖……
“論心論迹?”又是一聲嗤笑,語氣裡滿是傲世輕物,“人心向來叵測,隻看心迹,簡直癡心妄想。”
喻長安:“……”
剛剛冒出來的那一點同情的火苗啪一下就被澆滅了。
同情個屁,他好着呢。
自己簡直多餘。
于是他嗯了一聲,答道:“對,我喜歡癡心妄想。”
不然怎麼會喜歡您這尊大神呢?
像是聽出了喻長安話裡的小刺,鬼王唇角的笑意深了深。
“殿下,”面具湊得更近,“你真的不好奇孤的樣貌嗎?”
此時兩人的距離非常近,近到喻長安幾乎可以看清自己在那雙幽綠眼睛裡的倒影。
但也因為如此近的距離,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對方非人的特點。
沒有呼吸,沒有血色,湊近時會帶起一陣細微的,難以忽視的陰冷。
那種冷和雨天的陰冷還是不一樣的。
天氣上的冷頂多凍穿衣服,凍穿皮肉。
可鬼王帶來的這種陰冷直擊靈魂。
寒意像是可以吸入一切的無底深淵,讓人的靈魂都忍不住随之顫抖起來。
那是不屬于人間的溫度。
對于剛剛的問題,喻長安清楚,如果說不好奇那肯定是假的。
那不屬于人間的溫度,會是什麼樣子的呢?
幽綠的眼睛像是上等的玉,在燭火下泛着潤澤的光,就這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像是蠱惑,又像是默許。
于是鬼使神差的,喻長安擡手,慢慢伸向了那張金剛面具。
是木質的,有一定的分量,摘下來的時候指腹可以摸到側面的那處小裂。
面具上雕制的紋路捏起來有些硌手,被摘下時還帶起了幾縷烏黑的發絲。
光影随着喻長安的動作變化,面具後的臉也跟着露了出來。
然後已經做好心理準備的喻長安愣了。
那是怎樣張揚淩厲的一副五官啊。
幽綠的眼睛沒有了面具的遮擋,像是望不見底的靜谧水潭,更顯深邃。
劍眉鋒銳,高鼻薄唇。
如果忽略那蒼白至極的膚色,是一種很有攻擊性的俊美。
見他愣住,陸珩眸光微動,唇角牽起一絲笑。
于是那張驚為天人的臉因為這點笑意而多了些許壓不住的邪氣。
“殿下。”
他的聲音裡好像也帶着笑。
“現在還要堅持論心論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