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長安倒沒生氣,就是有點煩。
主要是煩自己昏了頭,竟然想要殺人如麻的鬼王去共情百姓。
這樣忘記人設的事情以後可不能幹了。
太危險了。
萬一哪天因為這個摸到老虎屁股還不自知,那會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吧?
正這麼想着,忽地聽見對面的人啧了一聲:“天要下雨,淹了就淹了,你哭喪着臉作甚?”
停了一下,陸珩輕飄飄道:“順着淮河谷建一條水渠不就解決問題了?”
喻長安下意識反駁:“我沒有哭喪臉,就是有點累……”
他忽地一頓,兩眼一亮:“你說順着哪裡建水渠?”
還說沒哭喪臉。
陸珩覺得有些好笑,于是耐着性子重複了一次:“淮河谷。”
“堵不如疏,與其想着避免積水,不如将水源引去他處。”
說到這裡,他又笑一聲:“明知道蜀川西部的地勢極低,極易犯水患,還讓百姓住在那邊,而不将人遷去淮河谷以東地勢較高之地。”
陸珩雖然沒有直接說出來,但喻長安聽出了他話裡的意思。
明知道那裡會鬧水災,還讓人住在那裡,多少有點離譜了。
不過……
“朝廷也不是完全沒有作為。”喻長安還是補了一句,“淮河谷以東的陽樂城最早就是西部百姓遷移過去的,就是……就是遷徙中途停了。”
這一段曆史喻長安還算熟悉。
這道讓萬千淮河百姓遷徙的聖旨,還是開國太子求來的。
建國初期,太子殿下在一次巡查中發現了蜀川地勢造成的隐患,所以快馬加鞭向京城請了一道聖旨,準許他帶着西邊的百姓将家園遷到更為安全的東邊。
不過大抵是還未完成全部的搬家工程,與西北蠻夷的戰争就又開始了。
曆史學家推測,應該是陰鹜後來太子殿下戰死沙場,這件事情沒有監督,就不了了之了。
想起來這一段,喻長安還是忍不住在心裡佩服太子高瞻遠矚,五百年前就看出了蜀川的地勢與降雨量早晚成問題。
“高瞻遠矚?”聽完喻長安語氣憧憬地簡略地說完,陸珩不客氣地笑出了聲。
“一個短命鬼而已,如此高瞻遠矚,怎麼沒看出自己早死的命運?”
喻長安:“……”
聽見自己尊重而喜愛的曆史人物被這樣陰陽怪氣,即使剛剛提醒自己不要忘了人設,小喻同學的理智還是再次來到了岌岌可危的邊緣。
不過他好歹還記得眼前的這位也不好惹,到底還是忍下了大半的情緒,深吸了一口氣,緩聲道:“……太子殿下亡于戰場,為的是天下太平,為的是黎民百姓。于情于理,都……”
不過他後半句還沒說完,就見對方的薄唇忽地拉成一條平線,接着那張面具倏地接近他。
左右不過是随口說兩句,怎麼這麼認真地辯解?
還如此了解那個短命鬼的過往,該不會……
陸珩站了起來,大半個身子探過了書桌,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喻長安:“那個太子……你很喜歡他?”
他問得很突然,問得喻長安一怔。
曆史上這位太子殿下光風霁月,曆史學者都說,若非早亡,他定會是個賢明的君王。
喻長安本科的時候寫過幾篇與他相關的論文,翻閱過相關的資料,所以同樣很惋惜他英年早逝的命運。
如果沒有戰死沙場,曆史上應該又會多出一位響當當的人物。
至于喜不喜歡……
他喜歡的曆史人物多了去了。
不過,喻長安好歹還記得自己現在應該是對面前的這尊大神情根深種,所以下意識道:“……沒有,我隻是很尊敬他。”
這也是實話。
開國太子短暫一生為國為民,擔得起後人的尊重。
陸珩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繼續逼問:“那孤與他,你更喜歡誰?”
“……”
他探過來的姿勢擋着桌面了,喻長安自然也沒法繼續寫了,隻得放下筆,有點無語道:“我尊敬他,我喜歡你。”
“那孤笑他短命,你怎麼很不高興?”
“……”
更無語了家人們。
雖然剛剛确實有點不高興,但歎了口氣,喻長安還是耐心道:“不是不高興,是覺得有些不妥。太子殿下到底是位端方雅正的良臣,我擔心有心人聽了去,壞了你的名聲。”
……異聞錄裡明明還寫了鬼王寡言的啊。
這寡在哪兒了?啊?
陸珩又哦了一聲。
書房就這樣靜了片刻,而後喻長安又聽對方問。
“你說你對孤情真意切,那孤問你,你喜歡孤什麼?”
喻長安:“……”
話題怎麼又跳到這裡來了?
其實聽到這樣的問題,他應該是緊張的。
不過也可能真的因為這段時間相處得很太平,喻長安内心倒還算平靜。
低頭,他回憶着自己之前在書上看到的彩虹屁,沒什麼困難地開始睜眼吹。
“傳聞你帶兵夜行千裡,戰無不勝,所向披靡,庇佑大齊太平五百年。”
“你神通廣大,無所不能;能力超凡者,合該被人愛慕,我也不能免俗。”
這樣說沒什麼漏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