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林言,前幾天他讓方秘書把林言調去了一個基層操作部門。他和林言本就地位懸殊,說是上下屬都算拉近關系,其實公司老總和實習生,本來就是雲泥之别,平日完全不會有任何交集才是常态,估計方秘書又從中做了些操作,林言再未出現在他面前。
裴延認為這件事就算告一段落了,解了除警惕狀态,也漸漸放松下來,再回想起和林言那一段過往,林言那青澀的笑意,還有看向自己亮晶晶的眼神,心底竟又隐隐産生一絲若有若無的惆怅。
因為周五下午晚高峰交通時間不可控,裴延特意提早一個小時從公司出來,沒想到路上比想象中順暢,提前20分鐘就到了北城大學南門外。
上次裴延開車把沈知送到了美術系樓下,沈知覺得太張揚,特意囑咐今天不許裴延再去樓門口接人。
沈知向來低調,尤其不願張揚兩人關系,兩人剛開始在一起時,還因此拌過嘴。這麼多年了,沈知低調的習慣一直沒變,裴延半開玩笑地說了一句:“小知,怎麼感覺你跟我在一起,總像是見不得人似的?”
沈知知道是玩笑,也就笑笑,仍是堅持。
裴延有些無奈,隻好讓司機把車停到北城大學南門外的路邊等着。
因為提前出來,裴延工作并沒有做完,坐在後座用筆記本電腦工作,方秘書在副駕駛轉過身,将下周行程一一向裴延彙報。
一邊指示方秘書,一邊在電腦上回完數封工作郵件,裴延捏了捏眉心,覺得氣悶,打開車門下車,低頭點了一支煙。
今天天氣有些陰沉,鐵灰色雲層壓在半空,天色黯淡,校門口有學生三三兩兩的進出。
裴延吸了一口煙,擡起頭目光掃過校門口的人群,卻突然看到一個瘦削身影,背着個雙肩包站在路邊一顆樹下,正是林言。
林言穿的還是那件半舊的白色羽絨服,臉色也蒼白着,幾天沒見,似乎又瘦了,顯得一雙眼睛更大,似乎泛着霧氣,嘴唇也顫抖着,腳步躊躇着似乎想過來,又猶豫着不敢動。
裴延下意識站直身體,臉色也冷了下來,第一時間想的是,林言是故意來等自己的?是不是要鬧給沈知看?
正這時,方秘書已經快速下了車,快步朝林言過去,拉着林言朝樹後走了幾步,低聲交談幾句,不一會兒,林言低着頭離開,步子不是很穩,肩背微微縮着,走之前也沒回頭再看裴延一眼。
方秘書轉身回來,壓低嗓音對裴延說:“他剛從外面打工回來,認識你的車,不知道車裡是不是你,又不敢過來,就站那裡等着。我說你是來接人的,讓他趕緊走了。”
原來誤會了他,裴延看着好像要碎掉的林言背影,又有些煩亂,問道:“他說什麼了沒有?”
方秘書敏銳感覺出裴延的異常,擡眸看了眼老闆,謹慎回答:“隻說知道了,其他沒說什麼。”
其實林言剛剛都快哭了,強撐着還問了句“裴總這幾天都好嗎?”,這句話方秘書沒有告訴裴延。
老闆渣不渣,不是方秘書能控制的,但如今好不容易把這事按下去了,方秘書也不想再橫出什麼枝節。
裴延點點頭,目送着林言的背影消失在校門口,又煩躁地深深吸了口煙。
要是林言哭哭啼啼地湊上來,裴延恐怕會覺得厭煩,可他就這樣不說一句話就走了,裴延反而又生出幾分自己都沒察覺的心疼,還有愧疚。
抽完一支煙,裴延又等了好一會兒,直到六點一刻,才看到穿着灰色大衣的沈知匆匆出來。
“不好意思,剛才和章主任談事,出來晚了,等着急了吧?”沈知一路小跑,走得氣喘籲籲的。
裴延按下心思,快步迎了上去,接過沈知的手提包,順手摸了摸沈知的臉頰,笑着說:“急什麼?咳嗽剛好,别又犯了。”
冬天傍晚總是黑得快,這一會兒天色已經完全暗了,路燈暖黃色光芒照映在裴延眼中,給他笑意也染上暖色。
“哪有那麼嬌氣了?”沈知抿着唇笑,又和站在車邊的方秘書親切打了聲招呼,便被裴延半護在懷裡上了車。
方秘書替沈知關好車門,似有感應擡頭看了眼,校門有學生絡繹不絕的進出,并沒什麼特别,他便也回過頭,快步來到副駕駛,打開車門坐了上去。
車輛漸漸提速駛離,融入路上車流之中。
片刻後,有個穿着白色羽絨服的身影從校門陰影處走出來,他一步一步走回剛剛停車的地方,立在路燈光芒下,癡癡地望着車輛離開的方向,慢慢蹲下身子,頭埋在臂彎裡,露出壓抑不住的哽咽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