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夫人卻有些怔。
她說盈盈,鎮南侯卻在看她身邊,這是不是說明,盈盈,盈盈就在這裡?
“盈盈?”她忍不住輕聲呼喚。
莺時心中漲滿,立即應聲。
“娘,我在。”
理所當然的,五夫人沒聽到。
歡喜退去,莺時不由失落。
“夫人。”五老爺倒是沒想那麼多,見她如此,隻當她太過思念女兒,立即低聲安慰。
五夫人忍不住看他,但欲言又止之後,到底什麼都沒說。
她不想成為别人眼中的瘋子。
周伯崇的話因為五夫人的開口落了空,他心中不免有些迫切,隻好強忍住,見莺時失落,又去看他。
“這是件大事,侯爺,可否容我們家考慮一二?”老爺子倒是沒忘他所言,對于兒媳貿然打斷他的話略有不滿,但也體恤她一腔愛女之心,看了眼後,便沉聲開口。
考慮是人之常情,周伯崇雖不想等,卻也知道這件事很難一次就定下,但還是稍稍表現了些許不渝。
見狀,柳家幾人心中一緊,卻聽鎮南侯說,“好。”
“如此大事,合該如此。”他溫聲,笑道,“隻是在下有言,不得不說,我此次前來提親,誠意十足,為此特意請來了雲鄉子道長。”
雲鄉子知道該自己出場了,便就含笑對着柳家三人颔首。
“若能得二老應允,這樁婚事便由雲鄉子道長作伴,三媒六聘,風光大辦,務必要讓莺時堂堂正正葬入我周家祖墳,我的墳茔早已選好,欲與她合葬,百年之後同穴而眠。”
柳家三人頓時都驚住了。
說實話,這件事一開始給她們的感覺就是荒謬,但富貴人家想做什麼都不奇怪,不過是結樁陰親罷了,礙的也是将來娶進門的妻子的眼,她們無須考慮那麼多。
可聽到這裡,才覺出他的誠意來。
根本不是什麼一時興起,周伯崇是認真的。聽聽他說的話,風光大辦,堂堂正正——
五夫人怔愣的看着他,臉頰不覺潮紅,她吸了口氣,幾乎想就這樣應下,好不容易克制住,轉而看向身邊的丈夫,“老爺…”
柳五爺知道她的意思。
當初莺時同魏家子結親,并不算順利,一開始他委婉提起時,直接被魏家含混過去,隻是他到底不舍女兒,不想讓她做孤魂野鬼,被人欺負,又求了老爺子去說,魏家才總算應下。
可到底是陰親,這樁婚事辦的極其低調,從始至終可以說隻有兩家人知道,更不要說風光大辦,堂堂正正。
他和妻子都想的明白,都知道能有這樣的結果已經很好了,起碼女兒死後若有靈,也算有個歸處,不至于被别的鬼欺負了去。可兩人心裡就是不痛快,難受,也憋屈。
女兒長大成人十五年中,兩人想象過無數次她成婚的場景,鑼鼓喧天,大紅的嫁衣,風風光光十裡紅妝的嫁人,可結果呢,隻是一口棺材,強無聲息的葬入魏家祖墳。
而現在,眼前的鎮南侯,手握水軍,權勢滔天的貴人,竟然說要風風光光的迎娶她們家莺時,要堂堂正正的葬入他的墳冢,還要百年之後合葬。
别說是五夫人,就算是柳五爺,也動心了。
雲鄉子含笑看着,适時開口,說出周伯崇的姻緣來。
“竟然如此?!”老爺子驚道。
若說剛才周伯崇的話打動了柳五夫婦,老爺子還不甚在意,等聽完雲鄉子的話,老爺子也驚訝了。
不必兒子夫妻,他是知道雲鄉子的名聲的,這樣的高人,想必不會說謊。他又驚又喜,訝然且好奇,沒想到自家孫女竟然和鎮南侯有這樣的緣分。奇哉怪也,卻也很是奇妙。
雲鄉子含笑,徐徐道來,他道法精通,口中将莺時的命理講的清楚,順帶還說了若能和周伯崇結親,會帶來什麼好處——
惠及家人,蔭及後人,等等等等。
當然,話不能說的太直接,但這點隐晦,人老成精的老爺子,自然是能聽懂的。不免若有所思。
“這樁婚事若能成,不論是對貴府的莺時姑娘,還是對侯爺來說,都是一樁極好的親事。”看在周伯崇那顆靈珠的份上,雲鄉子可謂十二分的賣力,擺好了世外高人高深莫測的架子,話中卻是不動聲色的誘勸,直将老爺子說的心動連連。
“沒想到我家莺時與侯爺竟有這樣的緣分。”老爺子驚歎。
柳五夫妻對雲鄉子不太了解,但看見老爺子的神情,也隐約察覺到什麼,互相對視一眼。
“爹,您看?”柳五适時開口。
老爺子自然是動心的,但婚姻嫁娶,姿态還是要擺好的,看了眼自家兒子,笑對周伯崇,道,“我們這些做長輩的,自然是想小輩能幸福美滿的。”
周伯崇适時的添了幾分認真,展現足了誠意。
“隻是魏家那邊…”老爺子言猶未盡。
“我這就讓人去魏家那邊說和。”周伯崇知機道。
老爺子頓時笑開,道,“好好好,那就靜候侯爺佳音。”
柳五兩口子悄然松了口氣。
莺時一直靜靜的在一旁看着,其實一開始還有些緊張忐忑的,但随着時間推移,眼見着一切進展順利,不由的就安靜下來,看了會兒父母祖父,之後就怔怔的看着周伯崇。
聽聞祖父幾乎等同于應允的話,她驚喜的看向周伯崇,就對上了一雙含着輕松笑意的眼。
原來侯爺剛剛也是有些緊張的呀。
莺時不由得想,心裡的喜悅不停翻滾,咕噜噜的冒起了泡泡。
她抿着嘴角輕笑,不由熱了臉頰,眸中含羞,潋滟晃動片刻,想要躲開,卻又不舍,就那樣回看周伯崇。
周伯崇曆經腥風血雨,從死亡邊緣露過無數次,都能從容面對,從未有過失态緊張之時,可現在,對上莺時的波光潋滟的眼,卻有些失神的恍惚,亂了心跳——
真是要命。
他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