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這對你會不會不太好?”莺時擔憂。她隻是一個鬼魂,身無長物,自然也不懼失去,可周伯崇呢,他是個大活人,有身份地位,權勢富貴皆在掌中,說是禍福與共,可說到底,其實是她占了他的便宜。
周伯崇看她,不由無奈。
他活了這些年,見得大多是利益争鋒,為了一點好處鬥的你死我活。誰知喜歡上的人,竟是這樣單純柔善的性子。若别人,他隻會覺得傻,但是莺時的話,他隻覺得她純澈可愛。
傻姑娘,何必管别人,自己好才是最要緊的。
“不會。”周伯崇說,含了笑勾起她的袖角,捏在指間,說,“莺時這樣好,是我占了便宜。”
莺時頓時耳熱,道,“侯爺可莫要這樣說,我平平無奇,哪裡稱得上一個好字。”
但被誇,總是值得高興的,說着她眼中不由噙了笑。
“莺時太過謙了。”周伯崇低聲反駁,一一細數她的好,道,“你是鬼修,魂體清靈,心境澄澈,修煉起來一日千裡,短短幾年就已經這樣厲害。而我,隻是個小小凡人,以後怕是還要你保護我。”
“害怕嗎?”他問。
這自然是托詞,周伯崇怎麼舍得讓莺時去做危險的事。
莺時下意識搖頭,若能幫上周伯崇,自然再好不過。
“我不怕。”她認真的說。
“那就勞煩莺時了。”周伯崇笑起。
莺時不由有些羞怯,目光下意識避開。
她暗自苦惱,明明已經成了鬼,沒有心跳,沒有體溫,隻有一團陰氣凝成的身體。可最近面對周伯崇時,她總有種面紅耳熱,亂了心跳的感覺。實在是……
水路往蘇州,早起晚停,一路要三天多的時間。
等到大船停靠在熙熙攘攘的碼頭,正是上午。
親衛先行一步,早就有人安排好了食宿行程。
侯府在姑蘇也有宅邸,外面看着不算顯眼,但内裡景緻絕佳,莺時聽周伯崇提起一句,是某個富豪置辦的私宅,花了不少心思,後來因故落在了他的手中。
莺時隻是看了幾眼,一到姑蘇,她的心思就都跑去了柳家。
柳家不算顯赫,但書香傳世,在姑蘇也有兩分名氣,宅子坐落與姑蘇城南,與周伯崇置辦在城西的宅子有些距離。
“想去就去。”看她坐立不安,周伯崇道。
“可,”莺時遲疑。
她已經是鬼了,再靠近家人,會不會不好?
“無礙,你魂體清靈,隻要别相處太近,不會對生人有影響。”周伯崇安慰。
莺時立時動了心,她站起身正要走,就感覺自己的衣袖被拉住,不由疑惑回頭——
尋常生人是碰不到鬼魂的,但周伯崇顯然不是尋常人,他不止有一身的兇煞戾氣,更是修煉之人。
“别急。”周伯崇無奈,說,“有門神在,你能進去?”
莺時一怔,霎時失魂落魄。
是了,她現在…是鬼了。她依舊是柳莺時,可成了鬼,她就已經不是柳家人了。
“别難過。”周伯崇見不得她這樣,他總希望莺時能一直都開開心心的,去看她愛看的花,喜歡的景,愛聽的曲就行。
難過不該落在她身上。
“不是有雲鄉子在,我這就和他去你家拜訪,咱們一起去。”他說。
“真的?”莺時立即高興起來。
周伯崇看着她笑,說,“真的。”
說着話,他就吩咐人去叫雲鄉子,這就動身。
“我去換身衣裳。”他又對莺時說。
莺時這會兒正高興着,立即說知道。眼看着他進去,她坐在那兒美滋滋了好一會兒,才漸漸冷靜下來——
周伯崇不是剛換了衣服的嗎?怎麼又換?
想到某個可能,她臉一熱。
還有,這會兒就和周伯崇以及雲鄉子去柳家的話,是不是就要和爹娘說她和周伯崇的事情了?
她輕輕咬唇,忍不住開始緊張忐忑起來。
該怎麼和爹娘說呢?
爹娘會不會吓到?會不會生氣?會同意嗎?
莺時不知道,也猜不出,心中越想越慌,甚至想要不還是别回去了?
在拖一拖?
想着想着,周伯崇已經出來了,對她說走吧。
莺時心慌慌,可遲疑過後,又舍不得說不去,隻好慢慢站起身跟上。
雲鄉子已經等待外面了。
上了馬車,一路往柳家去,莺時一開始還能忍住,随着時間推移,越發的坐立不安。
“怎麼了?”周伯崇将她的動靜盡收眼底,撚起她一抹衣角在手中摩挲,估算着時間應當差不多了,低聲開口問。
與人交談,時機是個很要緊的東西。
問早了,她會猶豫,問晚了,她說不定又憋回去了。
莺時的心思不深,很容易看透,所以周伯崇總能抓住最合适的時機開口。
這一次也是。
遲疑一閃而逝,莺時下意識牽住他的衣角,絮絮說出自己心中所思。
周伯崇安靜聽着,末了一笑,看着莺時對她說,“沒事,我在。”
“我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