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随着下午的過去，一種興奮的情緒如同一團可以觸摸到的雲在營地上彌漫開來。黃昏時分，就連寂靜的夏日空氣似乎也在顫抖地期待着，當夜色像簾幕一樣籠罩住成百上千個急切等待的巫師時，最後一絲僞裝的痕迹也消失了：魔法部似乎屈服于不可避免的趨勢，不再同人們作對，任那些魔法的迹象從各處冒出來。

每隔幾步，就有幻影顯形的小販從天而降，端着托盤，推着小車，裡面裝滿了稀奇古怪的玩意兒。有發光的玫瑰形徽章——綠色的代表愛爾蘭，紅色的代表保加利亞——還能尖聲喊出隊員們的名字；有綠色的高帽子，上面裝點着随風起舞的三葉草；有保加利亞的授帶，印在上面的獅子真的會吼叫；有兩國的國旗，揮舞起來會演奏各自的國歌；有真的會飛的火弩箭小模型；有供收藏的著名隊員塑像，那些小塑像可以在你的手掌上走來走去，一副得意洋洋的派頭。

“送你們的開學禮物！”在哈利、羅恩和赫敏在一個小推車前挑選紀念品時，雙胞胎突然出現，把三架全景望遠鏡塞給了他們，“感覺你們這種小朋友肯定會喜歡啦。”

“這東西好貴，你們哪來的錢買這個？”羅恩說，“你們下午跑去哪了？金妮說她後來一直在和馬爾福邊吵架邊下棋。”

“早就跟你說過我們賺錢了！”弗雷德看熱鬧不嫌事大地買了兩隊的徽章，一紅一綠的徽章正分别在他的衣襟兩側尖叫，“羅恩！你果然買了克魯姆的塑像！”

“他戴着跳舞三葉草的帽子和那個綠徽章去買克魯姆的塑像，看上去可真有點奇怪。”哈利笑了起來，“謝謝，我還從來不知道有開學禮物這一說呢！”

“嗬，謝謝你們，”赫敏說，“我來給每人買一份比賽說明書，瞧，就在那邊——”

采購後的錢袋空了許多，他們又回到了自己的帳篷，互相展示着自己的戰利品。沒過多久，樹林遠處的什麼地方傳來低沉渾厚的鑼聲，霎時間，千盞萬盞紅紅綠綠的燈籠在樹上綻放光明，照亮了通往賽場的道路。

“時間到了，孩子們！”韋斯萊先生探頭鑽進他們的帳篷，看上去和大家一樣興奮，“快點兒，我們走吧！”

韋斯萊先生在前面領路，大家手裡攥着買來的東西，順着燈籠照亮的通道快步走進樹林。他們可以聽見成百上千的人在周圍走動，聽見喊叫聲、歡笑聲，還有斷斷續續的歌聲。這種狂熱的興奮情緒是很有傳染性的，哈利感覺到熟悉的氣息，不由得咧開嘴笑了起來，伸手握住了小天狼星的手。

“你怎麼沒和老爸在一起？”

“我可是以為你會想和我一起走才過來的。”小天狼星挑起了一邊眉毛，“尖頭叉子在振興他的惡作劇大業呢。”

哈利隐約能看到，詹姆正在隊伍另一邊和雙胞胎熱火朝天地聊着什麼。他們在樹林裡走了二十分鐘，高聲地談笑打趣，最後從樹林另一邊出來了，這時他們發現自己正處在一座巨大的體育館的陰影中。哈利隻能看見賽場周圍的宏偉金牆的一部分，但他看得出來，裡面裝十個大教堂都不成問題。

“一等票！”入口處的那位魔法部女巫師看了看他們的票說道，“頂層包廂！一直往樓上走，亞瑟，走到最頂上。”

通向體育館的樓梯上鋪着紫紅色的地毯。他們和人群一起拾級而上。慢慢地，那些人流分别進了左右兩邊的看台，韋斯萊先生率領的這一行人則一直往上走，最後到了樓梯頂上。他們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小包廂裡，位置在體育館的最高處，而且正對着金色的球門柱。這裡有二十來張紫色和鍍金的坐椅，分成兩排。哈利的左手邊坐着詹姆和小天狼星，右手邊坐着羅恩和赫敏。他探着身子想要往下看，被小天狼星和羅恩抓着肩膀按回了座位上。

十萬巫師正在陸陸續續地就座，那些座位圍繞着橢圓形的體育館，呈階梯形向上排列。這裡的一切都籠罩着一種神秘的金光，這光芒仿佛來自體育館本身。從他們居高臨下的位置望去，賽場顯得像天鵝絨一樣平整光滑。賽場兩邊分别豎着三個投球的籃圈，有五十英尺高；在它們右邊，幾乎就在與哈利視線平行的位置，是一塊巨大的黑闆，上面不斷閃現出金色的文字，就好像有一隻看不見的巨手在黑闆上龍飛鳳舞地寫字，然後又把它們擦去。哈利仔細一看，才發現那些閃動的文字都是給賽場觀衆看的廣告。

“矢車菊：适合全家的飛天掃帚——安全，可靠，帶有内置式防盜蜂音器……斯科爾夫人牌萬能神奇去污劑：輕輕松松，去除污漬！……風雅牌巫師服——倫敦、巴黎、霍格莫德……”

哈利将視線從廣告牌上收回，扭過頭去，想看看還有誰和他們一起坐在這個包廂裡。包廂裡現在還沒什麼人，隻是在他們後面一排的倒數第二個座位上坐着一個小得出奇的家夥。那小家夥的兩條腿太短了，隻能伸在它前面的椅子上。它身上圍着一條擦拭茶具的茶巾，像穿着一件寬松的袍子，它的臉埋在兩隻手裡。很顯然，這是一隻家養小精靈。

哈利隻在布萊克和馬爾福家裡見過這種小家夥。小天狼星感覺到他的動作和他一起回過頭，興緻缺缺：“哦，肯定是誰家差遣自己的家養小精靈過來占座兒……”

然而他忽然頓住了，像是聞到了兔子的狗一樣動了動鼻子，狐疑地看向了那個家養小精靈旁邊的位置。哈利搞不清他是怎麼了，于是喊了一聲：“小天狼星？”

小天狼星充耳不聞，試探着伸出胳膊，朝着那個空蕩蕩的座位上抓了一下。家養小精靈擡起頭就看到了一隻手，被吓出了一聲短促的尖叫。

“先生——你是布萊克家的少爺！”她的聲音很尖，是一種微微顫抖的刺耳的聲音。小天狼星喔了一聲，完全沒有把她當回事。他整個人轉了過去，像個課間和人打鬧的青少年一樣跪在自己的座位上，伸手又抓了一下家養小精靈旁邊的位置。

“怎麼了？”他旁邊的詹姆下意識地擡起手護在他身後，“你在抓什麼呢？”

“我也想知道。”哈利說，“你要把她吓壞了。”

小天狼星有點疑惑地看了看那個家養小精靈旁邊的座位，沒有說話，但哈利注意到他悄悄捏了下詹姆的手。感覺不是什麼暗号，但詹姆輕輕挑了挑眉毛，開口道：“好了，西裡斯，别去捉弄一個家養小精靈。”

“我可沒捉弄她！”

“那也别理她了，家養小精靈又能做出什麼事呢，她都吓成那樣了！”

小天狼星被詹姆攬着肩膀按回了座位上，兩個人很快就争論起了魁地奇相關的話題。哈利則好奇地和那個家養小精靈搭起話來：“你是誰呀？為什麼會認識小天狼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