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的大腦在那一瞬間僵住了。

在去年以前，“伏地魔”這個單詞一直是他人生中一個刻骨銘心的符号。他不害怕它，正相反，他無比深切而憤怒地憎惡着它。但就像是懵懂孩童對于童話故事裡的大灰狼不會有什麼直觀準确的理解一樣，“伏地魔”對于哈利來說，在經曆了去年的針鋒相對之後，也隻不過是從一團神秘又十惡不赦的黑霧，變成了一個不死的、非人的怪物。

然而現在哈利真切地看到了他。他穿着霍格沃茨的校服，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英俊學長。哈利深吸了一口氣，反而平靜了下來。

“你不是。”他說。

“不是什麼？”裡德爾厲聲問。

“你不是世界上最偉大的魔法師。”哈利定定地看着他，“很抱歉讓你失望了，世界上最偉大的巫師是阿不思·鄧布利多。在你力量強大的時候，你也不敢控制霍格沃茨；而在你像我們所有平凡巫師一樣上學的時候，他一眼就看透了你。他從一開始就知道你是個什麼東西，湯姆，直到現在他仍然令你聞風喪膽，不管你這些日子躲在哪裡。”

裡德爾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狂怒地朝着哈利咆哮：“你怎麼敢！——你怎麼敢——”

“我怎麼敢直呼一個混血巫師的名字？真抱歉，我以為你媽媽給你取名字的作用就是讓别人來叫的。”哈利極快地瞟了一眼金妮，“其實我想你也不用擔心，我記得貓和老鼠裡的那隻貓也是叫湯姆……真可惜，我還挺喜歡那部麻瓜動畫片來着。”

那個瞬間他被一股大力掀翻在了地上，一側臉頰痛得像是有火在燒。他把日記本随手一揣，連滾帶爬地撲向了金妮。

裡德爾在他身後怒吼着什麼，魔咒擦着他的袍角打在地上，激起碎石和水花。哈利抱着金妮向前狂奔。裡德爾似乎并不想把他置于死地，這很好。他被不知道什麼魔咒正中後背，打了個趔趄，兩腿一軟，重重地摔到了地上。然而他的雙手仍然死死地抱着金妮，一點都沒松，這直接導緻他的手背全都磕破了，血在濕漉漉的地面上留下了一串深色的印記。

就快到門口了，金妮……

不知從什麼地方飄來了音樂聲。裡德爾猛地轉過身去，望着空蕩蕩的密室。音樂聲越來越響了。這聲音虛幻飄渺，空靈神秘，聽了令人亢奮。音樂聲越來越高，最後哈利覺得它似乎就在自己的胸腔裡振動。就在這時，最近的那根石柱頂上突然噴出了火焰。

一隻深紅色的鳥突然從天而降，有仙鶴那麼大，在拱形的天花闆上演奏着它那古怪的音樂。它有一條金光閃閃的尾巴，像孔雀尾巴一樣長，還有一對金光閃閃的爪子，爪子上抓着一個破破爛爛的包裹。它徑直朝哈利飛來，把爪子上那個破破爛爛的東西扔在哈利腳邊，然後沉甸甸地落到了哈利的肩頭。當它收攏兩扇巨大的翅膀時，哈利擡起頭來，看見它有一個長長的、尖利的金喙和兩隻亮晶晶的黑眼睛。大鳥停止了歌唱。它靜靜地坐在哈利肩頭，熱乎乎地貼着哈利的面頰，目光堅定地注視着裡德爾。

“是一隻鳳凰……”裡德爾惡狠狠地瞪着它，說道。而哈利吃驚得簡直喘不過氣來，他感到大鳥的金色爪子正輕輕抓着他的肩膀。

“那玩意兒——”裡德爾又将目光轉向福克斯剛才扔下的那個破破爛爛的東西，“是學校的那頂破分院帽。”

分院帽，果然是它。髒兮兮、皺巴巴的，上面還打着補丁，一動不動地躺在哈利腳下。裡德爾又狂笑起來。他笑得太厲害了，震得黑暗的密室微微發顫，就仿佛有十個裡德爾同時在放聲大笑：“這就是鄧布利多送給他的支持者的東西！一隻會唱歌的鳥和一頂破帽子！哈利·波特，你覺得有膽量了嗎？你覺得安全了嗎？”

哈利沒有回答。他仍然抱着金妮，慢慢地站了起來，帶着他逐漸增長的勇氣，等着裡德爾停止他的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