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四刻,東方将曉,陣陣号角聲自京城八方響起,莊嚴肅穆之音籠罩着整個上京。
街道闾巷間,家家戶戶門檐下都挂起了重明神鳥的墨盤,各式美酒皆供應于下,每一刻鐘傾掉又重新續上新酒,直至晨光灑下。
大明宮外,三更天時就圍滿了人,一衆學子容光煥發,盯着大明宮的牌匾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九州和單懷弟子也褪去弟子服一身素衣,卻與人群中身姿挺拔,久立不卧。
“不是說祭祖後會頒布總裁決官和監考官的人選嗎,怎麼到現在了還一點動靜都沒有?”
“也正常,往年的春闱座師人選倒是一早就公布了,可又有多少勳貴子弟和大員門生靠着關系戴上了烏紗帽?”
“朝廷既然決定要搞大選,就是想杜絕這種亂象,自然也不能可能提前透露出監考官人選。”
吵鬧熙攘間,大明宮鼓樓終于傳出九重鼓聲。
大明宮宮門大開,禁衛軍快速有序的手持長矛而出站立于宮門前。
“應試學子,依序而過,驗明正身。”
赴考學子聽聞鼓聲便按照官府報名時給的腰牌序列而分成了十六列,又有十六個内侍穿梭在行列中高聲提醒。
入了第一重宮門,不符條件者也被格擋在外。
重明台上,稀稀疏疏站了二十幾人,前排三人眺望于望仙、建福二門處。
那裡站的是驗明正身後等待分殿的應試學子。
風盡息兩步上前,扶在石欄上低笑道:“命運很會開玩笑的,他們此刻站的是朝官侯朝之地,卻不知道大選過後真正能站到這裡的又有幾人。”
李相宜靜靜地看着那些人,思緒漸遠不知道在想什麼,也沒有理會風盡息的話。
禦行也向前了兩步,看着他們淡淡道:“朝中未來會會有很多面孔更疊,也定會有這其中之人。”
他們三人站于前列,作為文宗弟子又在朝為官聲名在外,不出所料的大明宮三所大殿由他們坐鎮。
在他們三人身後,一同站在重明台上的是政事堂選出來的一十八位讀卷大臣。
說話間,天色由深藍夜色至金紅渲染的旭日初升,又是一次完美的日夜更疊。
内侍官自廊下跑來,正要踏上台去請人,卻見台上的人竟無一人說話,靜靜的矗立在象征着大虞國祚的重明台上。
彼時,衆人被旭日的绯色光輝給蓋住,看不清容貌甚至是身上服飾的本色也剩下二十一道黑色身影。
他們交錯而立,影子被拉得很長。
應試學子過了第二重宮門,來到三殿前,大明宮的宣政、紫宸、含元三座大殿。
禦行三人各自帶領六位讀卷監考大臣坐鎮大殿,應試弟子人數在三千左右,再分下來又各殿一千學子。
翰林學士王今朝,宏元三年的新科狀元,立于重明台前望着站在下面的學子高聲道囑咐着。
“諸君懷才,自強自重,今朝朝聖勢頭當猛,明宮三殿為試鋒之地,在其後更有九重金階,能者攀登,君子聚才,廟堂之高。”
“朝上殿相,攜青州林墨誠、月上樓台唐柏、長安鐘離澈、萬鳴谷俞非晚、西夷陳養華、極山劍宗李棠六人坐鎮宣政殿,甲組千人,啟程。”
被分列好的最左側的兩列在禁軍的引導下随着禦行等人繞過重明台向着宣政殿而去。
“禦史台中丞,攜上京王幼悟,上京林寂月、沂州盛希城、北淵北尚岚、東華宋懷景、上辰方落禹六人坐鎮紫宸殿,乙組,随之啟程。”
乙組衆人齊齊下拜,而後跟随幾人由禁軍的押送下前往紫宸殿。
王今朝繼續道:“鴻胪少卿,攜下京上官肆、下京洲悅人、古四都鐘千桑、靈鶴山盧希、九黎王庭九黎真和、北淵溫久年六人坐鎮含元殿,丙組千人,啟程。”
月上樓台
“郡主也來了?”溫楚協丢過去一隻酒壺給林西洲。
林西洲順勢接下來到她身邊:“月上樓台是整個上京城距離大明宮最近的高樓,我來這看看。”
“溫老闆,這月上樓台莫不是也是你的産業吧?”
溫楚協輕笑着請她坐下:“說是也可以。”
“家大業大啊。”
“郡主謬贊了,和您比還是小巫見大巫了。”
林西洲也笑,指着石欄上挂着的重明神鳥道:“朝廷的錢,我代為打理而已,到頭來還是要報給太府寺。”
“喝酒。”兩人相視一笑。
“令妹流年郡主也修習于單懷山,怎不見與竊禦長老同來呢?”
林西洲撩起衣擺落座:“嘉兒頑劣,隻堪拜入外門,今朝明宮大選帶來的都是内門弟子,她哪裡能摻和的進來?”
“早年我曾聽聞,北淵有一富商經營綢緞生意,可謂是富甲一方,曾想重金将兒子送入内門甚至拜到長老門下做親傳弟子,卻被就此除名。”
溫楚協笑道:“可憐那位公子本是憑借自身的本領過了外門弟子的招收條件,被家裡一鬧這輩子都不再有踏入單懷的機會了。”
林西洲點頭:“北淵望城的賈老闆,我倒也聽說過。”
“郡主覺得,是不是錢送的還是不夠多啊?”
林西洲側目看她,眸色一變:“溫老闆什麼意思?”
“郡主别誤會啊,我隻是好奇這單懷山,為了顧及家境貧寒的弟子所收取的費用近乎算是走個流程而已,那這山上日常的開銷是從哪裡來的?”溫楚協輕輕一笑:“莫不是這單懷山實則是個金礦,源源不斷的供養山上弟子?”
林西洲沒說話,垂下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