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黎太後?”
林西洲輕嗯了一聲:“先前托寂月給你帶話便說了,這不是一件可以算得清楚的賬,朝中兩大勢力的掌舵人都參與并控制了進來,我完全沒有做主的餘地。”
兩方都糾纏了進來?
李相宜眉梢微蹙,顯然這件事比她想象的更棘手了。
林西洲繼續道:“貴太妃暗下侵奪皇商之财,用以招兵買馬意圖不軌,這本是不可饒恕之罪,太後得知到了卻選擇了縱容,要求我事事順從,便還是按照我原本那個不願惹事的态度來順水推舟,做戲給貴太妃看,以求穩住她。”
“所以,你其實是太後的人,做戲給貴太妃看實際卻在收集搜羅着她的罪證,以備來日徹底剿滅貴太妃一黨。”李相宜腦中很快的就有了另一個猜測。
“的确是這樣,但那個人不是我,九黎太後自然另外委派了人她的信不過我,我亦不是她門下這等秘事自然是不會交給我。”
“那個人是誰?”
“我也不清楚,我隻是兩方糾纏下的一個幌子,太後和貴太妃兩人都不會讓我知道更多機密。”
“可郡主現在,在貴太妃那邊她會把你歸為她的陣營,而在太後這邊太後也會認為你是在為她做事,如今兩方較量未終但必有一戰,郡主現在可是有選擇的餘地的。”李相宜聽了個明白,卻對她的心思和态度捉摸不透,于是試探性的同她分析。
“要我在這兩大陣營間做出選擇嗎,可為何一定要做個選擇出來?”
李相宜不做隐瞞,“你先前同雲笙的對話,她轉述給我了,信陽大長公主辭世,令尊也早年病逝如今府裡隻有您和兩位郡主,您作為長姐自然是想盡了自己的責任護佑家人一世無虞。”
“如今雖無戰亂,但朝局未定實在算不上太平年月。郡主要麼繼續為太後做事主動向她投誠,若她守得住陛下的位置待貴太妃一黨落敗有的是空缺的要職任您選擇。”
“要麼就把太後的這個秘密告訴貴太妃以此投入她的麾下,待将來風雲變化江山易主,無盡的榮華安甯大長公主府也可安然享受。”
話落,李相宜緊緊盯着林西洲的眼睛,等待着她的反應。
從注意到她起,這俗年郡主所做的一切就絕非心思單純之人能做到的。
斡旋于兩尊大佛之間,與虎謀皮,又豈非是飲鸩止渴自尋死路?
“郡主怎麼想,這難道不是永葆家族興旺護佑家人的最快道路嗎?”李相宜一再追問道,想從她的神情中找出一些線索。
“清規先生所言,确有道理。”林西洲将茶盞扣回到茶幾上,眸光微凜:“這是最快的昌盛之道,但又何嘗不是最快的取死之道呢?”
“先生方才所舉都是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的最優假設,可我又怎麼能知道,這王朝的明日究竟會由誰執掌?”
“所以郡主便甯願戰戰兢兢的周旋在她們之間,隻求穩妥?”
林西洲聞言輕歎一聲:“奈何我不同先生這般孑然一身潇灑自在,我隻能求穩,若貴太妃一黨真的在這場角逐中勝出,明面上我是她的人,怎麼也會比現狀要好。”
“若她落敗,我于太後那邊多少也算個功臣,這就是我的機運,雖不是大富大貴之道但勝在安穩。”
話音落,門外忽然傳來一聲大過一聲的嘈雜音,是有人在吵鬧些什麼,但人數過交雜在一起一句也聽不清楚。
李相宜卻是笑出了聲來,不是對外面的不知情鬧劇,而是就這麼盯着林西洲。
林西洲好像也同她心有靈犀一般知道她在笑什麼,眸光暗了些,神色複雜。
李相宜笑道:“你我都已然對坐于此了,郡主不會還心存僥幸吧?”
林西洲聞言,手指輕搓,垂下眸去,她還沒有做出選擇。
“郡主也知道雲笙那個脾氣,你們交好她信任你一場而你卻将這麼大的事瞞了這麼久,甚至因此貴太妃想對他們趕盡殺絕斬草除根她也毫不知情。”
“若不是我也被牽連進來,又事涉多方那至王府恐怕又要再添悲劇了吧?”
“郡主以為,若不是我攔着,她會不會拼着舍棄上京的一切也要報複你滿門?”
林西洲一聲歎息,眸子裡也有了些惱意:“可若不是先生你,她也不會知道這些,我就還可以繼續安穩的走下去。”
李相宜立即又道:“可若不是我,甯郡王世子也不會安然無恙,最後的血脈小世子出了事至老王爺一把年紀了會怎麼樣?”
林西洲避開她的眼睛,隻低低的說了句:“清規先生是好人。”
“我不是好人,從來不是什麼好人,我隻是同郡主一樣也是這上京城的一個商人,不過是經營的東西不同罷了。”
“我說這些并不是想讓别人覺得我是好人,我隻是提醒郡主你欠了她的,你辜負了她對你的信任。同時這也是你落在我手裡的把柄。”
終于,兩人點破了今天的最後目的。
林西洲眉梢微動:“那清規先生捏着我這把柄,是想換取什麼?”
李相宜身子微微向前:“想必郡主也聽聞了我與永恩的生死搏殺吧?不過說來說去這根源也在雲笙一家身。”
“我撞破了她們的陰謀,如果不能為她們所用就必須得死,所以她們費了這麼大的功夫不惜引得滿城風雨也隻為了殺我。”
“而今日,有所同亦有所不同,隻是角色調換了,但本質一樣。郡主亦有決勝千裡之才,如此人才若不能為我所用,那就必不能留,時局多變我怎麼知道哪一日你我不會刀兵相見呢?”
林西洲睫毛上下扇動的很快,思緒也很亂,她沒有說話,眼中卻升起了一抹敬佩之色。
單懷清規,謀聖座下,名不虛傳。
見她不說話,李相宜繼續道:“當日我被永恩威脅,險勝一步有着諸多因素,為官幾載的累積和師門的助力以及佯裝效力于太後的報酬,而最主要的是,她們有把柄握在我手裡。而今時今日的郡主你亦有把柄握在我手裡,不知郡主您,該如何取勝呢?”
師門顯赫,為官朝堂,執掌禦史台三載,門生盟友更是不知幾何散布在朝堂内外,更有丞相為兄,聲名在外,現在又多了一個雲笙。
林西洲笃定,這一字一句都是她在向表示,如果實在不願意在貴太妃和太後間押寶,她還有另一條路可以走。
也是唯一的一條相安無事的安穩之路,她原本給自己找的那條路有了把柄在這位清規先生手裡是斷然不會讓她走了。
今日所談的這些,從一開始察覺李相宜發現了這一切後她便預料到了,包括自己将要重新面臨的這些選擇。
她選擇當即将這件事禀告給貴太妃也是在賭,賭貴太妃能不能除掉她,如果李相宜真的被扼殺了,那麼她這條安穩之路便可以繼續下去,無論将來朝局偏向誰,她都會安然無恙且坐收漁利。
如果沒有能殺成,那就賭這李相宜可以得知真相後與她相安無事。
可這麼迅速的大動作不禁沒能除掉她還搭上了一個永恩,也讓她認識到了這李相宜的根深蒂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