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家裡的小動物們,宋淼趕着驢走一陣跑一陣,無心欣賞兩旁田野青青,蜂蝶飛舞的景象。
回到家,要幹的活兒一件一件排着隊等宋淼忙碌過去:驢車剛停穩,宋淼就跳下車去雞舍看小雞小鵝,數了一圈數量對的上,他才放下心來。接着看食水還足夠,便沒有添加,回到驢身旁把車子卸下來,把驢牽到驢廄裡,搬來一捆去年的豆稭稈放進食槽,又舀了半瓢豆子倒進去。驢進食的時候,宋淼來回幾趟把車上的東西往屋裡搬。
東西搬完了,宋淼在廚房把竈燒起來,大鍋裡倒上多多的水,今天在外頭奔波一天,他得洗個澡才能沒有心理負擔的上炕。大竈的煙道連着卧房裡的火炕,這邊火一燒,那邊炕慢慢的熱了,等到晚上,洗完澡吃完飯上炕睡覺,正正好。
竈膛裡塞了滿滿的柴火,竈門半合上讓它慢慢燒,宋淼出門進行每天必做的巡視果園工作。
此時太陽挂在西邊的天上,再過個把小時就要天黑了,宋淼在果園裡巡視完一圈,天邊雲霞晚照,金紅绮麗,不出預料的話,明天又是一個豔陽天。
“又一天過去了~”
宋淼牽着羊回來,關進羊圈裡,又去趕小雞小鵝進圈舍,昏黃金彩的霞光中,人的輪廓,樹的輪廓,屋的輪廓,都漸漸模糊了。
夜晚來臨。
今天果然是豔陽天。
早晨,宋淼在苗圃裡給培育的扡插果樹苗澆水,村長的大兒子火急火燎的來找他,一見到人就喊:
“宋二郎!你侄子被野豬撞了,你快跟我去胡醫生家一趟。”
宋淼歪頭,疑惑的問:“誰被野豬撞了?”
村長大兒子道:”你二侄子,叫成賢的。快跟我走吧,聽胡醫生說撞到骨頭了,指不定要送到城裡醫館去開刀!”
宋淼再不待見主角團,他接手的這副身體到底是他們的親叔叔,血緣關系斬不斷,未成年的侄子遇到這種關系到後半輩子的大事,他作為血緣最親近的叔叔,如果不管,村裡人的流言和指責,往後不知道會給他帶來什麼樣的麻煩。
宋淼很不喜歡麻煩。
放下澆水的桶和瓢,宋淼跟着村長大兒子往外走,問道:“怎麼會被野豬撞了?”
村長大兒子道:“牛獵戶在山裡挖了陷阱,那小孩路過陷阱看見裡頭的野豬崽子,可能饞肉了,偷了野豬崽子,正好撞上過來找崽子的母野豬,被撞了一下,他運氣好,碰到牛獵戶上山檢查陷阱,把他給救了。”
村長大兒子大跨步疾走,宋淼跟的有點累,他喘口氣,幹脆道:“你先去吧,我走不快,後面到。”
村長大兒子扭頭看一眼幾步就落到後面去了的宋淼,啥也沒說,滿村人沒一個不知道宋淼的身體狀況的,他滿腹憂心忡忡:宋二郎這個樣子,他侄子是指望不上他了。唉,又得村裡出力。換句話說就是他家出最大的力。
到底心頭不甘心,村長大兒子扭頭返回去,對宋淼道:“你家不是買驢和車了嗎?你回去把驢車牽來,指不定一會兒得送城裡去治。”
宋淼看他一眼,道:“我先去看看情況怎麼樣。”
情況比較糟糕。
胡醫生說:“肺腑的傷勢我給他穩住了,左手臂嚴重骨折,左腿輕微骨折,需要去城裡手術治療。左手臂的傷需要抓緊時間,拖的時間長了有殘疾的可能。”
宋淼看一眼站在醫療床前,神情木木的宋成毅,不輕不重的對他說道:“你是你們家的主心骨,現在你弟弟成了這樣,你得拿主意治還是不治。”
宋成賢小臉慘白,躺在醫療床上昏迷不醒。宋成毅聽到宋淼的話,愣愣的擡起頭看他,突然幾步走到他面前,膝蓋一彎跪了下去,“砰砰砰”給他磕頭:“二叔,求你救救我弟弟!求求你二叔!救救我弟弟!”
宋淼搖搖頭說:“隻有你能決定救不救你弟弟。”
“救!我要救!”宋成毅一邊抹淚一邊咬牙道:“那是我親弟弟,我肯定要救他!二叔,求你幫幫我,我沒錢,求你借錢給我送弟弟去醫院,我以後一定還!”
宋淼再次搖頭,說:“我沒錢。”
宋成毅自跪下後始終低着的頭猛地擡起來,看向他的眼神裡分明有深深怨怼,他緊緊握着雙拳,自以為低聲下氣道:“算我借你的,二、叔!你明明有錢買驢買雞買羊,你怎麼會沒錢!”
宋淼的神色始終不變,淡淡說道:“正因為買了雞買了羊,所以沒錢了。”
宋成毅脫口而出:“那就把羊賣掉啊!把驢賣掉!我弟弟的後半生康健難道還比不過一隻羊一頭驢嗎!”
宋淼點點頭,說:“是的,比不過。”
仇人下半輩子是否落下殘疾和自己家的貴重财産,孰輕孰重?
将前世今世做對比,今世一頭驢子,相當于前世一輛寶馬,世人怎麼選擇宋淼不知道,也不感興趣,反正,他選自己的驢子。
宋淼提醒面前的小孩:“别想我會傾家蕩産去救你弟弟。去年冬天你們對我幹了什麼,你還記得吧。”
宋淼認真的告訴他:“我很記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