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衍微微蜷着身子,低聲嘤咛。
這聲音像是破咒的要訣,雲頌猛然醒神,掙開那擁抱。
畏罪潛逃一般,雲頌抓着自己的衣衫,穿都未穿好,便若一道流星一般,迅速沖出房間,消失在屋外的黑夜裡。
白衍被他甩開,蜷着身子低低嗚咽着,掙紮了好一陣困意,才醒過來。
·
院外,蒼時躲在漆黑的樹影裡,候了近一個半時辰,他掐着指節,眉眼緊蹙。
可雲頌布了術,旁人無法靠近,也看不清院内的一切。
他壓着脾氣生生候着,終于,那道術破開。
他看到一道白光一閃而過,竟快的看不清影。
但他知道,這是雲頌。
雲頌離開了!
片刻思慮後,蒼時徑直走進屋内。
門都是開着的,一進來,蒼時便瞧見了白衍。
白衍低聲掙紮了幾句,終于轉醒,但仍有些困倦的揉着眼睛,顯然是在他進來後才醒過來。
但,這也着實醒得太快了些!甚至表面的傷痕都完全愈合了!
也不知那雲頌到底用了什麼方法,竟有此奇效!
蒼時眼眸一轉,上前關切問道:“謝公子終于醒了,可好些了?”
聽到人聲,白衍心中一顫,但立刻壓下情緒逼着自己冷靜下來。
他擡頭看過去。
這人他認識,便是那個極其自來熟的,讓他不得不将打水時間改至深夜的蒼時。
他怎麼會在這兒?
白衍努力回想着。
有記憶的上一秒,他正在被易淮追殺……
“是我救了你。”
白衍還未開口,蒼時搶先說道。
白衍不禁驚訝地望着他。
蒼時又繼續解釋說:“我本是趁夜間無人叨擾,想尋一處清靜之所修煉,但恰好見到了雲頌城主和易淮公子匆匆從藏青山下行過,一時好奇,便沿着他們離開的方向尋過來看了看,竟發現了謝公子。那時謝公子身受重傷,昏倒在血泊中,竟是性命垂危,我便擅自将謝公子帶回來,進了你的房間。”
聽到雲頌的名字,白衍眼中一亮。
可接着聽下去,他便大概明白了事情緣由,也不禁垂下眼眸。
尋錦城禁私鬥,大約是雲頌發現此處都打鬥的動靜,便趕了過來,攔下了易淮,可因着與他的恩怨,才看都未看他,隻将易淮帶走了。
也是,雲頌讨厭他,避之不及,又怎會去管他如何?見死不救,也是正常。
可,他還是忍不住心中的些許期冀,期冀着雲頌……
“真是你救了我?”
他抱着那一絲期冀,問。
蒼時朝白衍伸出手,溫暖的淺色光澤在他掌心凝成。
“我蒼溪城的治愈之力,還算有些名氣。”他說。
白衍略有些尴尬,笑了下,道:“多謝。”
白衍再擡頭,蒼時已來到了他面前。
他望着白衍,輕輕歎了口氣。
“你不必對我如此客氣的,你知道的,阿顔……”
他朝白衍伸出手,似是想要揉一揉他的腦袋。
“住手!”
白衍厲聲喝了句,猛地退開。
他就是因此,就是因為不謹慎,被人看穿了他沒有靈契,才會遭此對待。
他的手指死死抓着錦被,瞪着面前人。
但很快的,他躁動的意識恢複,他看見了面前人眼裡的錯愕,與悲傷。
“阿顔,我們從前可是至交。”蒼時沉聲道。
白衍怔住,又低垂下頭。
蒼時,這段時間其實待他很好。
蒼時說,他與謝顔是好友,總是溫柔的笑着,見他似乎不喜自己,便隻做出在藏青山偶遇的樣子,幫他幹些重活,替他尋來些滋養身體的藥物,從不曾逾越過。
可,他不是謝顔,不是他的好友,注定要辜負他這番好意。
冷靜下來,白衍垂下眼眸,狠心道:“你救了我,我會感激報答,但從前事我早已經不記得,此刻你于我而言隻是個陌生人,還請蒼時公子知些分寸。”
蒼時笑了聲。
“阿顔,你如此說,實在是令我傷心。”
白衍的心髒像是被戳了下,又是一陣自責。
但他還是狠心未擡頭。
許久,蒼時先妥協。
“罷了,阿顔,我不需要你感激報答,我隻有一個要求,此後,别再對我如此冷漠。阿顔,我明日再來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