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近來身體不好。”談廣涯壓了點兒眉宇,這些年看念微沒什麼事兒,他到底沒忍住,在徐行藏身上動了點兒手。
從起初的悄悄在飲水吃食裡下的藥物,到最後圖窮匕見的全面動刀,傷了點兒兩人的感情,徐行藏很不高興。
而且,那人的身子骨脆弱,本來周身遍布的夢令就折騰的他夠嗆了,這下一再來,不說寒冬,連本來最好過的夏日,那人長日都是三日一小病,五日一大病。
問題是,他還不敢,把靈力放任給他。
“那屬下再派人去尋些上好的靈芝,人參。”
玄都乖覺。
安王究竟身體如何不好了,她不過問,人家夫妻之間的事兒,不勞她這個下屬多操心,她隻需要表示好孝心就足夠了。
清秋教中的魔君,有資曆的就是源途君和黑山君,源途君的行事作風不是她喜歡的,遂,她跟着前面黑山君的鞋樣,學了幾招。
魔尊随口誇了聲,辦事得力,手下掃向子月垠之衆的招式,愈加狠厲。
他貪戀夢人的溫軟懷抱,那股清冽之香昭示着,摯誠愛意與永不背叛。
有點想快點兒回去了。
……
該死的徐行藏居然當場告狀。
念微君分外鄙夷他這種無恥行徑,這家夥之前不是高高在上的仙君嗎,不僅看起來,不太聰明拌嘴都占據不了上峰,遇到事兒,還隻會告狀。
想要恩寵長遠的大忌,就是凡有什麼事,就吵吵着去找主君。
尤其是打擾到魔尊的正事兒。
這姓徐的,他懂不懂何為識趣兒,何為消停啊。
源途君都還在家裡躺着呢,他不光溜達出來看戲就算了,還敢嚣張地花魔尊的錢找漂亮小生。
他是真的活膩了。
活膩了的徐行藏這次依然大方,他抓了把金葉,讓小劍靈去送給那位小生。
純金葉片,不多不少,剛好二十片。
那人愣怔了下,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直地投望向高台。
安王殿下,一眼望不出男女。
徐行藏身上的仙氣兒這幾年被消磨殆盡,他甚至不再穿着一身飄然的白紗,由金線密織過的淺紫大袖長袍雖然仍舊輕盈不壓身,但是那種天上飛雲的感覺,去不複返。
一根金簪斜挽長發,兩耳出格地挂着對東珠,指甲養的很好,還染了色澤鮮豔的蔻丹。
煙視媚行,萎靡妖豔,渾身帶着殃國禍水,能引誘得江山傾覆的勁兒。
足夠招搖,也足夠敗壞風俗。
稍微心裡有點兒禮義廉恥的就要說一句,不公不母,非男非女了。
甚至牽連地與他列席同坐的念微君,不倫不類。
“會唱《南柯一夢》嗎。”徐行藏歪頭向下首端正跪着的小生,溫柔道,“念微也陪我聽一曲兒?”
陋室空堂,當年笏滿床。衰草枯楊,曾為歌舞場。
你會喜歡的。
他目光看向的是伶人,嘴上卻在喊念微君,相當的不尊重人。
念微君的手指頭掐出了印兒,他在諷刺誰呢。
“殿下,這出戲可不吉利。尊上大業未成,你我還是要注意避谶。”
你說我是在做白日大夢,我非給你扯更大的旗,你敢說魔尊他也是一枕黃粱嗎。
徐行藏笑了。
瑩潤在他半挽半散的發絲間搖曳,丹青蓋不住他眼角的散碎細紋,衰老疲态,在沒有靈力的養護下越發勢大。
這人不甚在乎,美色這把武器,早過了該它高歌的時候。
但有的人卻覺得,他抓不住馬缰了。
好玩兒。
談廣涯哪兒找來的這麼有趣的孩子,來解悶兒?
真的是,争寵都不會争。今年魔尊不是十幾二十歲的幼稚少年了,該有的他都有了,這個時候,是妖豔潑辣還是清新脫俗,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他應付了外面的一圈污糟事兒後,心重神煩時,你還能給他新鮮感,還能調動他的情緒。
人會為傷心買單,也會為快樂買單。
當然,獨屬于少年時的那份歡心雀躍更是無價。
年少青春,我也念,我也喜歡。
倘或,覺得去撥動魔尊的心弦,如同崖上走鋼絲,一朝沒領悟對,便會粉身碎骨,這樁穩賠不賺的買賣不劃算,那不還有穩妥之道嗎。做小伏低,讓他覺得,自己确确實實大權在握,飄飄然天下在手,很難嗎。
蠢貨。
動手都嫌累。
不過,有句話他說的合徐行藏心坎兒,這出不吉利的戲,他還真不是給念微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