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裡啪啦的火星跳躍在燒烤架上,少年白皙的手指娴熟老練地翻動着大把大把的肉串,均等地往上面撒上胡椒孜然辣椒面。
即使再看一次,這雙骨節分明,指腹有力的手依然還是心裡的白月光。
少年送走一批剛出爐的肉串,彎腰從冰櫃拿新的食材時漫不經心地斜過眼睛,他看了許一冉一眼,這是她來這裡後他看她的第三次,終于忍不住善意提醒:“這位客人,這裡是燒烤店,不是展示台。”
許一冉默默捂臉,她大概是第一位不靠桌子坐,而是把凳子搬到燒烤台邊上來吃煙的客人吧。哦對,她還一樣東西都沒有點單……甚至還一直盯着他看。
離得近的幾桌客人發出善意的笑聲。
有認識的笑着說:“小陳這是被看的不好意思了吧。”
在腦袋開始冒煙前,許一冉趕緊道:“我不是看人的,我是……想學習怎麼做燒烤。”
“小陳烤的好吃嗎?”
許一冉不假思索:“好吃。”
周圍又是一聲哄笑:“你吃過什麼?”
許一冉答不上來了。
尴尬了,這次重生她還什麼都沒吃呢。
陳幾默遞了兩根肉串到她面前:“嘗嘗,不要錢,請你的。”
肥瘦間宜的羊肉還滋滋冒着油,肉串把手處被細心地裹了幹淨的衛生紙。
香氣一下子就竄入鼻尖,和燒烤台的白煙一起。
“謝謝。”許一冉接過來,咬了兩口,熾烤過的羊肉香氣在味蕾處得到徹底激發,她不禁贊道:“好吃!”
陳幾默:“旁邊飲料櫃裡有豆奶,渴了可以拿着喝,也算我請你的。”
冰涼的豆奶入肚,許一冉被冰的一哆嗦,忽然覺出點不對勁的味道……自己明明是坐過來想和陳幾默搭話溝通信息的,怎麼話還沒說上身份先變成迷妹了,甚至還開始混吃混喝……
“那個……”
“怎麼?”陳幾默手上動作沒停,視線也沒轉,隻是漫不經心地搭話。他專注時,眼神會變得格外沉默,像是無風的湖面,安靜内斂,隻看一眼便讓人覺得心曠神怡。
這時的他未曾手染鮮血,仍保留有骨子裡最純淨的底色。
許一冉望着他,忽然彎了彎嘴角:“小哥哥,加個聯系方式呗。”
他莫名看了她一眼,語氣變得冷淡:“忙,沒空。”
有嗓門大的起哄:“他手機放在旁邊架子上,小姑娘自己去拿呗!哈哈,女追男,隔層紗!”
許一冉眼睛一轉,瞄到了旁邊放的手機,問:“可以嗎?”她笑着伸手,“……不說話當你默認了哦!”
陳幾默沒理會。他想起以前妹妹還在時教他如何應付難纏的女生:隻要不理會,不給對方莫須有的希望,沒人可以一直堅持把冷臉往熱屁股上貼。
再說,他手機上了鎖,那姑娘隻要不拿了手機轉頭就跑,他根本不會有任何損失。
“哇,打開了!姑娘強啊,這都能行!”路人驚歎一聲,陳幾默下意識側目,白花花的屏幕上從電話到微信已經被那姑娘加了個來回。
女孩笑吟吟把手機放回去:“加上啦,不許偷偷把我删掉哦!”
她笑容狡黠,像隻偷腥的小花貓,眼睛很亮,大大方方地站在原地任他打量。他應該是第一次見她吧,可她卻像是對他熟識已久的朋友,把手機放回去時還專門将屏幕朝下,他的習慣,她也知道。
燒烤架上的肉串沒人及時翻動,被烤焦了。他默默把這些肉串擺到一旁,拿了新的食材放上去。
“你怎麼知道我手機密碼的?”
女孩定定望過來:“你告訴我的。”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可偏偏,他一下子就信了。升騰的白煙嗆到他嗓子眼裡,忽然覺得口幹舌燥,可陳幾默一點也不想喝水,視線落在旁邊的酒櫃上。
他隻想喝酒,喝燒刀子的烈酒,喝很多很多。
“想知道為什麼,你要答應我,今天晚上不許情緒失控,無論遇到什麼情況,你要聽我的。”許一冉将聲音壓低。陳幾默沒告訴過她,在任來酒醉吐真言的那個晚上,在知道他妹妹是被怎樣的人怎樣對待并殘忍殺害的那一晚,他是怎麼度過的。留給未來的他的,僅僅是手腕骨上紅白交錯的一道燒傷的疤痕。
但是今天她在這裡,她不想他再受傷,更不想他失控。
“……好。”他默了默,答應她沒來由的要求。
他繼續烤肉,她繼續坐在他身邊,兩人挨得很近,影子被路燈晃到了一起,像是相互倚靠,熟悉又陌生。
等時間差不多,許一冉就站起來,跑去拿了抹布說要幫忙收拾桌子。她直奔靠馬路的那一桌,手忙腳亂地上手。
陳幾默很難不注意到她,她一看就是那種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姑娘,擦桌子還要把抹布疊的四四方方,小心翼翼将食物殘渣趕到一起,再提了垃圾桶慢慢往裡頭扒拉。這花的功夫,都夠店裡的哥們收拾三四桌的了。
她看起來在很認真地幫忙,雖然有點莫名其妙。
直到他看着女孩從口袋裡悄悄拿出一隻像是圓珠筆的長條,小心翼翼用透明膠固定在桌子下面,固定好後,她像是卸下了什麼擔子,走路都變得輕快起來。陳幾默笑了,她一晚上亂七八糟的舉動似乎終于有了解釋。
那是什麼東西?
等女孩走過來,陳幾默沒急着問她,他指了指旁邊的水槽示意她将抹布洗了,故意說:“那邊還有兩桌剛吃完,想幫忙可以一起收拾了。”
女孩輕松的神情一下子就垮下來,幽怨地繼續她不熟練的擦桌子練習。
旁邊沒活幹的小哥笑他:“小陳怎麼一點憐香惜玉都不懂?”
他哼笑:“是她自己想擦桌子。她也可以拒絕。”
小哥拍拍他的肩膀:“人家不就加你一個聯系方式,至于小孩子脾氣嗎?哈哈……不過好久沒見你笑了,今天就挺好。”
小哥力氣不大,可他被拍的愣了一下,後抿了嘴。等女孩再過來洗抹布,他拿了她手裡的抹布,低咳一聲:“不用忙了,有人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