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無眠會所。
前台過來人傳話,
“舞廳那邊鬧事了,快叫馮姐去!”
“馮姐不用接客,平時都在前台那邊啊。”
“可現在前台沒有人。她去哪了?”
“我想起來,有個男人來找她,她帶着人走了。”
“男人?可馮姐不是……”
馮會芳掀起眼簾,淡淡看了一眼依靠在門闆上的男人。
這是自兩人進包間後,她第一次正眼看他。
“你說你要去揭發王德善?盧斌你是瘋了不成?雲川市就是他的一言堂,你要上哪裡去揭發?永安?禾舟?還是首都?不管你去哪裡,你以為能瞞過那隻老狗的眼睛嗎?”她嗤笑一聲,“盧斌,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你竟然越活越愚蠢了。”
女人容顔依如年輕時的楚楚動人,可眼底的譏嘲似幹枯的荊棘。
盧斌淺笑了一下,試圖緩和女人尖銳的冷嘲:“有調查組到雲川市了,機會難得。怎麼樣,讓王德善去勞動改造,是個不錯的提議吧?”
“原來有一天,狗也會背叛主人啊”女人歎喂。她不為所動,态度也在他希冀的目光下一寸一寸地冷下來。
“曾經的曾經,也是這樣一個房間。當時我不顧一切地逃出來,我跪在你的面前祈求你的幫助。當時你是怎麼說的?”
幹枯的玫瑰也有倒刺,提及過往的每一句都是在往肉裡頭使勁地戳,剮骨似的疼。半晌得不到盧斌的反應,馮會芳恨恨道:“你說王德善對你有恩,你答應過願意為他做任何事。”
她孤注一擲,懇求心上人的幫助,換來的不過是壓彎脊梁的最後一株稻草。
他将她留在那個房間,說會去求王德善放過她,她信了。
可她又等來了什麼?
她等來王章全興緻盎然地踱進來,他守在門口,像一個冷血無情的機器,機械化地幫他們關上了門。
也是那一晚,她的一顆芳心在牛糞裡腌了又腌,早已死的透透的。
她冷言:“我憑什麼要再相信你一次。這已經不是當年,王德善被抓對我們可沒好處,你替王章全做了那麼多髒事,你以為你不會被抓嗎?十幾年了,我吃的穿的用的都是他的,他被抓了我又能得到什麼好下場?”
逐漸靠近包間的腳步聲讓她尖銳的聲音漸漸變小,她憤憤地瞪着眼前的男人,聽門外吳姐在敲門,說舞廳出了事,盧世輝那小子帶人把客人給揍了。她喊她快些去看看。
“我這就去。”她幹巴巴地說。
心裡不由生出幾分惱火,要不是那小怨種,她還能再刺他幾句。
她關上燈,但她要出去前,盧斌又把她拉住。
“滾開!放手!”
他沒松手,靠近她耳側,聲音被壓的又低又啞,但語速飛快:“阿芳,你是被害者,這些年也沒做過什麼壞事,兒子也大了,等事情過去後換個城市,你就自由了。如果你不願意,也沒有關系。可以在明天上午前将事情告訴王德善,他會阻止我的。這一次,我沒有不尊重你的意見,從始至終決定權都交在你的手上。”
黑暗中男人帶着溫度的呼吸盡數噴灑在她的脖頸處,她咬緊牙關狠狠吸了把鼻子,她一把将他推開,這一次他松了手,她氣道:“去呗,想去就去。你想死,我可不攔着。”
她憤憤推門出去,高跟鞋在地闆上跺得像敲鼓。
她身後,盧斌右手覆上雙眼,身體微微前傾,額頭靠在涼冰冰的鐵門上,低低地扯出一個笑來,歲月在他的臉蝕刻的褶痕似乎消散了不少。
十幾年了,她每次面對他,還是三兩句話就會情緒失控,會變得歇斯底裡。可這一次,又似乎哪裡變得不一樣了。他從她的語氣中聽出了不可置信的猶疑,從她的眼底看見了已經逝去的青春和熱烈,又在一點點的,像是枯地逢雨,死灰複燃。
他這一輩子都在欠别人,欠恩情,欠愛情,欠了一輩子還也還不清的債。
現在他總有想先換的債了。
……
盛怒之下的女人毫無商量可言。
馮會芳把盧世輝提着耳朵臭罵一頓。
盧世輝耷拉下肩膀和腦袋,連他揍人的原因也不敢提,像個倭瓜一樣癟着嘴:“我這就去給人道歉。”
盧世輝一走,許一冉就感覺如芒在背。
馮會芳眯起眼:“你就是盧世輝的女朋友?”
許一冉尬笑:“你好,盧世輝的媽媽。”
别人教育兒子是當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這位馮女士可是把自己孩子當作仇人拉下來的一坨屎。
她還記得她上次重生時,她質問馮會芳配不配做一位母親時,她譏笑着說:“你要是為盧世輝出頭,犯不着來質問我。再怎麼着我都是生養他的人,有本事你去找他那個又隻生不認的爹,去他面前說教!”
她當時回,她是為自己出頭,為那十萬買她一夜的羞辱。
她問住了馮會芳,可沒問住自己。
她其實更想問她,你非要把别人對你的不幸施加到最親的人身上嗎?
但她沒問出口,馮會芳不知道多年後盧世輝會變成怎樣的惡霸,她也不過是一個因為重生而對他們一知半解的外人而已。
于是這一次,她試着以另一種方式和馮會芳相處。
許一冉試圖贊美:“您好漂亮。”
楊莉在一旁扶額,誇贊的生硬程度已經讓她開始擔憂未來的婆媳關系相處。